“后来，我将玄之带进了太子东宫中，自己带了些人马去寻师兄和霖儿。我们到尔府的时候，那里已经付之一炬了，无一活口，但是因为没有他们二人的尸体，我们就接着寻找。顺着印记，到了一处悬崖边，我看见了……看见了霖儿的尸体。”慕容秦天话及此处，沉默了一会，若渊看着桌上的画像也沉默着。
“霖儿的手在悬崖边，后背有一道约十寸的划痕，应是被敌人追上后划伤的，脚腕上也中了一箭，敌人中应该也有弓箭手。最恐怖的是，霖儿的衣裳有撕破的痕迹，仵作验尸之后说她应是不堪凌辱自尽而亡。”慕容秦天撑着自己的脑袋，闭上了眼，实在不愿回想当时的情况。
“接着，我们到悬崖下面去寻找师兄，我下了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经过四天三夜的寻找，我们找到了一具焦尸，已经辨不出面貌了，不过身量与师兄一般无疑。那时的玄之已经在宫里呆了五日了，同时她也高烧不止整整五日了。”慕容秦天喘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悲伤的情绪，尽量不影响到若渊。
若渊听了当年之事，便接下话茬，“所以，母亲醒来之后得到的是她的丈夫和自己的闺中密友的死讯。为了保护母亲，她顶替了先太子妃的位子，成了皇后？”
慕容秦天点点头，“是，整件事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很难，所以我先让玄之做了侧妃，又公布了霖儿的死讯。因淮儿当时年纪小又一直养在外头，所以下人们都以为淮儿是玄之所出。”
若渊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以为自己会很震惊，不过在知道之后，若渊的心情似乎平复了很多，她对着摆放画像的桌子磕了个头，复又走到一碰，拉过了慕容秦天的手，“那您还是我的父皇吗？”若渊似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
慕容秦天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若渊的后脑勺，“说什么傻话呢？本来我也会是你的干爹，现在也不过是更亲近了些而已。”说完，慕容秦天勉强着扯出了一个宠溺的笑。
师兄，你看到了吗？我没有辜负你的希望，玄之和渊儿都很好，很好。
若渊也靠进了慕容秦天的怀里，用脸颊带动嘴角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脸，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
起先是一滴泪，然后是两滴泪，紧接着三滴、四滴、五滴……数不清的眼泪从若渊的眼睛里流淌而出，染湿了若渊的脸颊，也染湿了慕容秦天的胸膛。而慕容秦天感受到了若渊的眼泪之后，也只能安慰着怀里的若渊，一滴一滴的泪打在若渊的发上。
他们都知道，虽然二人之间的父女情分更加亲近了些，可换来这份亲近的是尔来行与叶霖的死亡及无为门的覆灭。
凤栖宫中，方玄之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从自己无数只发簪中拿出了最朴素淡雅的一只发簪。
那是一只桃木制成的发簪，毫无特点而言，可是方玄之将这只发簪抱在了怀里，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悲伤，嘴里喃喃的叫着“哥哥”，除了宣妈妈，没有一个下人知道她在叫谁，可是语调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出的悲戚。
宣妈妈站在方玄之身后，看着这般难过的方玄之，也忍不住掉了滴泪，走上前轻轻地拍着方玄之的背，唤了一声“夫人”，这在宫里是极不合规矩的，可是两人都明白这声“夫人”背后的重量。
“夫人，莫要难过了，老奴也伤心。”宣妈妈许是不会安慰人，说完这一句，就只是陪伴在方玄之的身边，不作他语了。
虽然两人没有对话，可是这样的陪伴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不多时，方玄之止住了眼泪，调整好了心情，唤来了下人，更衣之后，去往了太子东宫。
太子慕容东淮对皇后的到来惊诧不已，但终究还是有些兴奋的，连忙遣人备茶。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后来了之后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身旁的慕容东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慕容东淮想了想平日里若渊撒娇的模样，便学着她的样子，执起了皇后的手，甜甜的唤了声“阿娘”。
慕容东淮自以为自己应当是做的极好的，只是方玄之听了这声唤之后竟又是哭了出来，再也没有了雍容华贵的样子。
慕容东淮有些怔愣，以为是自己的做法吓到了母亲，便连忙欲跪下赔罪，只是皇后却反客为主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这让慕容东淮一时动弹不得。
皇后将慕容东淮揽进了怀里，一时竟让慕容东淮差点喘不过气来。
慕容东淮将另一只手覆上皇后的背，轻缓的安抚着，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母亲怎么了？与孩儿说说，或许就不难过了。”
终于，方玄之开了口，声音里哭腔浓重，“淮儿……是母亲不好，母亲对不起你。”
慕容东淮手上的动作没停，心里却热乎了些。
“淮儿，母亲不是不疼你，只是不知该怎么疼你，你……你莫怪母亲好不好？”
慕容东淮虽不知皇后究竟怎么了，可是听见这话眼眶也红了几分，“孩儿怎会怪母亲？孩儿都明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止住了哭泣，松开了慕容东淮，笑意攀上了她的眼眸，“淮儿，母亲知道你不想做皇帝。”
慕容东淮睁大了眼睛，等着方玄之接下来的话。
“你若不愿，那就不做，母亲会帮你劝慰陛下，我们可以从皇室中过继一个有能力的孩子做君主。”
慕容东淮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句话了，连忙跪下叩了几个头，将地板叩的“砰砰”响，“多谢母亲，多谢母亲。”
不过这举动竟是吓足了方玄之，方玄之也顾不得身份地位，赶忙扶起了慕容东淮，“莫要行这么大的礼，我是你的母亲，又不是旁人。”
说完这句话，方玄之愣了愣，随即又展开了笑颜。
霖儿，之前我因为无法从悲痛中走出，一直忽略了淮儿的感受，不过你放心，今后我会加倍的对淮儿好，将淮儿失去的母爱都补回来，我会做好淮儿母亲这一身份的。
慕容东淮脸上也盈满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