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荆山
冬春之交,寒风裹携着春意吹拂着大地。虽劲风如刀,却也令人心头一颤,极是醒神!远处山巅之上的粗壮老树在寒风中吹落了阵阵白雪,熙熙攘攘的散落周边。树枝上的绿芽破枝而出,没了白雪的覆盖,垂垂如老朽般的老树,竟也有这丝丝盎然春意!
“枯木逢春,亦是生命之周始啊!”唐殇轻抚着绿芽,抬头望了望这老树,心下感叹。
“大哥倒是看的好兴致,若再没有人来,俺都要冻死了!”一旁的猛虎倒是有些不快,俊俏的小白脸此时冻得通红。这都等了多长时间啊,还不见人影。再等下去,只怕自己都要冻成冰人了吧!
“莫急,太傅大人既已约定,就定然不会爽约的,我等耐心等待便是。”唐殇望了望离老树不远处的破败草庐也是丝毫不紧不慢。
似乎距离上次来此,是十年前了吧!。。。想不到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竟已是物是人非了啊!
“大哥,我问你个事呗?”猛虎压低了嗓音问道。
唐殇看着远处的雪景,淡淡说道:“何事啊?”
“十年了,这太傅一个人住在这里,不闷得慌吗?”猛虎撇了撇嘴,这太傅老头要是有这闲心,能静下心来在这看山看水的,我猛虎俩个字倒着写!
唐殇闻言,也是不禁摇着头笑了笑。
是啊!
想当年这怪老头可是最会惹是生非的呢!上到庙堂重臣,下至军伍士卒,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开打,那痞气活像市井无赖一般。要是打了之后还是觉得不解气,还要跑到君上面前秀一波梨花带雨的神操作,参你一本,打打小报告之类的都是平常操作。
为此哪一位受欺负的王公大臣不是在背地里恨得牙痒痒的,把这位太傅的祖宗十八代给慰问了一个遍的啊!
但,没办法呀!!!
人家之所以这么嘚瑟,是因为后面有人撑腰啊!!!
谁?
就是当今君上啊!
你后台再硬,能硬的过一国之君主?
哎!思及此处,众臣心中默默流泪。。。
总之,如此诡异的画风,真可谓是唐国官场上的一朵奇葩啊!
如今十年过去了,也不知这老家伙变了没有啊?
唐殇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期待!
踱步走到近前,只见草庐破败,大门掩映着。篷顶之上,藤蔓缠绕,且杂乱生长,乱草丛生。真是一副破败萧条之景啊!
十年前的太傅府与眼前的破败草庐,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太傅一世英雄,可却晚景凄凉啊!自父王下令贬黜太傅之后,将其移至荆山之巅,划为禁地。并派遣驻军于山脚。严守山口,无诏不得进出!假借怜其功勋护其晚年周全为名,行软禁监视之实。而自己也是多年探索,才寻到一条极其隐秘小径,通达此处。加之多年守卫有所松懈,这才能混入其中,偷来此处。
“吧嗒!”
有声音!
想必是太傅来了!唐殇不敢怠慢,忙迎上前去。一旁慵懒的猛虎见状,也不敢随意,急忙跟上前去。
“拜见太傅!”
只见草庐大门徐徐打开,门上白雪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从中露出了一青衫小童面孔。稚嫩又稍显俏皮可爱,脸蛋不知是不是被寒风呼啦啦的拍打所致,红扑扑的,头上的一对发髻各绑着一根红绳随风飞舞,一双灵性的大眼正滴溜溜的转动打量着眼前的俩人。眨了眨眼睛,就这样六目相对,一时呆住。
“这,这,太傅咋还返老还童了呢?”猛虎见状挠了挠头,打趣道。
“猛虎,不得无礼!”唐殇瞪了瞪猛虎。转身对小童说道:
“烦请小童为我二人通传一声!我二人找太傅有要事相商。”
“二位便是唐国五公子;唐殇,虎威将军:猛虎?”小童有些稚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巅之中倒是格外的清晰。
“你个小娃儿,怎知道我二人之名啊?”猛虎的独有大嗓门此时又冒了出来。
“我家老先生早前吩咐过了,说今日会有二位贵客临门造访。二位贵客,请随我来!”说罢,打开草庐之门,领着二人便进了草庐。
院内,积雪已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原木制的家具装饰归置整齐有序,简朴大气之风扑面而来。
行不多时,已至中堂。
“我家老先生说:唐公子一人进去即可。至于你么?可随我至偏房稍事休息。”青衫小童朝着猛虎吐了吐舌头。
“凭什么不让我进啊?”猛虎只道是这青衫小童故意耍弄自己,便欲抓住小童好好“教育教育”一番。
“我家先生说的,我哪里晓得,就不让你进,哼!”小童在一旁做着鬼脸,十分傲娇的说道。
“好了好了,既是太傅吩咐的,猛虎,你便在此处歇息吧!”
“可是,,,,”
猛虎看向身旁出手阻拦的唐殇,有些迟疑的说道。
“无妨!”
轻叹了一口气后,唐殇便转头看向那间有些幽静的房屋。
“在下唐殇,请见太傅大人!”说完,便行礼作揖,以示虔诚。
唐殇没有用其他的称呼,任然以其十年前的官职称谓老者。
“公子请进!”
屋内传来一老朽声音,没有金石铿锵之音,也没有虎豹熊狮般的粗狂声。老朽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弱不禁风!
听到屋内之人传唤,唐殇不敢怠慢,心里既有些欣喜,又有些忧虑。情绪夹杂反复,难以平静。
屋内灯光幽暗,不设灯火,唯一的光源便是屋外透过的白光,洋洋洒洒的散落在一老者披散的白发上,柔软而又温和。老者低垂着头,眼睛微咪,似在沉睡之中。但上身挺直,身披黑袍,又或者是想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头顶的白光与周身的黑暗形成巨大的反差。但又相互共存,彼此联系着,仿佛原本便是一体。
听到动静,老者终于抬了抬头,微咪的目光打开,低垂的头颅也漫漫抬起,缓缓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唐殇,也不说话。
好强大的气场啊!
唐殇突然感觉面前的这个老者就如同巨大的神灵一般,俯视着自己渺小的灵魂。他的眼睛也不像一般老人的浑浊,却是格外的空灵澄净。感觉一眼便能将人看的透透彻彻。
眼神即是心神。十年了,太傅的心境竟是到了这般的境界吗?
见此,唐殇也是不回避。泰然视之。
几番对视之后,老者了然,便又闭上了眼睛。慨叹道:“十年不见,公子长大了啊!”
“数日前,得太傅书信约见。言明解我心中疑惑。今日拜访,还望太傅直言相告!”
老者悻然一笑,道:“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公子还是那般直接爽快啊!”老者心情略有些激动,原本挺直的上身,此刻也微微的随呼吸加重而弯曲。
“十年了,太傅也是没变!依旧那般的老奸巨猾!”唐殇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
当年的太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唐殇比什么人都清楚!
杀人如麻的战神!
若不是十年前的那场滔天变故,如今的他依旧会是唐国第一权贵!
这样的人物,越老越贼着呢!
“哈哈哈,也就只有你了,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哈哈哈!”
“咳。。。咳。。。咳”
突然,老者剧烈的咳嗽起来,使得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太傅!”唐殇见状急忙扶住老者,用手轻拍老者背部,已顺其气。
“太傅好些了吗?”
感受到来自背部的温暖慰藉,老者心中一暖。自己膝下并无子女,老来孤独。这不经意的慰藉,倒是感觉很好。
“好多了,人老了,总是有些小病小灾的,倒也不打紧!”老者深吸了几口气后,说道。
“那好,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十年前的宫廷巨变,老夫确实知道一些内幕,昔年君上继位之初,便立你母亲为后,二人恩爱多年,也从未有过不和。直到十年前那一晚,王宫之中,竟然闯入一帮杀手,直奔王后宫中,一夜之间,竟将王后宫中数百人屠戮殆尽,而王后亦殁于宫中。”言即此处,老者的眼中不免浮现一抹哀伤。
“彼时王上正在与越国商谈盟约,闻听此事,也是惊骇不已,忙率军立刻回宫。就在我等皆以为君上要严查此事时,却接到了:后殁于失火,的王诏。老夫昔年受王后知遇之恩,就是拼着太傅之衔不要,也要找出杀害王后的凶手。于是,老夫便动用了京城的全部关系,军中谍网,搜寻网罗消息。”
“待确认部分人员之后,老夫星夜率领数万军队,屠戮了全部参与此事的人。杀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老夫将他们的头颅一个一个的砍下,任万马践踏,万人唾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突然狂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唐殇听闻此事,饶是他平日里的沉稳,如今也大惊失色。不禁心跳加速,胸膛也止不住的剧烈起伏着,显示着他激荡的心情。这么多年来母后的事情,唐殇一直未曾忘记。如今听得有人如此说出,怎能不激动?
王宫禁卫森严,巡逻警戒的士兵皆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更何况是王后宫中的精锐士卒,论起实力和忠诚那都是唐国最顶尖的,可是就是这么一座固若金汤,守卫森严的王宫,却让一帮杀手闯入,更是骇人听闻的让其闯入了王后宫中,屠戮并焚烧了整座宫殿!
真是可笑啊!
唐殇用力握紧了拳头,微微的颤抖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至于太傅参与发动的那庄朝堂血灾之事,唐殇是有所耳闻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道此事的仍然极少,如今想来是被压了下去。
试想举国上下,勿论朝堂官员,就连唐氏宗族也是牵扯其中,况且唐氏宗族之人乃是唐国本族,竟被太傅一人屠戮了数百牵连其中之人,权贵显赫者更是不计其数。仅此一举,堪称疯狂!又怎能任之传往民间?日后必是朝堂之上,群臣施压,宗族抗议,以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乃叛国之罪论处,想来这才有了后来之事。
“可惜了,直到现在,老夫也未能查明王后之死,背后的真正凶手啊。”老者负手站立。望着来自窗外的那缕白光,面容哀伤,眼神凝滞,嘴唇上下微微颤动,似是在喃喃自语。细细观察才可发现,眼角闪烁,一颗晶莹的眼泪滑落老者脸颊,坠于地上。
“当年都有何人参与此事?”
唐殇紧紧握拳,起伏的胸膛显示着并不平静的内心。
“元老会,以及后宫中的一些人。这些人你都知道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查不出来了!”老者悠悠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这件事背后,谋划之人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自己当是已是唐国太傅,位高权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就是这样,自己也仅仅只是找出了部分参与谋杀的人,甚至于十年后的如今,此事依旧毫无进展,诡异非常啊!
“公子已被圈禁十年,蛰伏十载,三日后便是解禁之时,入朝之日。不知公子可有何打算吗?”
“还望太傅指教!”唐殇沉声道,太傅十年来未发一声,如今,既然让自己来此,想必是早有谋划啊!母后遇刺一事,十年流转,再查下去只怕是难如登天,以眼下的形势来看,一时倒也没了法子。
老者闻言,嘴唇微动,转身跪坐在案桌旁,信手捻来一颗棋子,便放在了棋盘一处。似随意而下,又似若有所思后的布局。
“世事如棋,欲破之,先入之!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登上这悬崖峭壁的天险,又怎么领略这大好河山的雄伟壮丽呢!况且十年前,你我联手便已经登上了这山顶,十年后,何不再来一次,重掌唐国之权柄,一雪十年囚禁之辱呢?”
“公子,何不入局?”
老者微笑着,看着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