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艾琳来说,如果不能用精神分裂来解释,就是自己具有“超能力”——同时穿行于三重时空。
一个是2021年的自己,功成名就,前呼后拥。
一个是2020年的自己,魔幻的一年,玩命的一年。
还有一个,是从2019年,步步踩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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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区分,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阶段,但在所有人眼中,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不止是灵魂,甚至皮囊都变化巨大。
2019号艾琳是一个人生惨案故事里的悲情女主,差不多就是活着给人添堵的那种。
2020号艾琳是一个疯子,像一个执迷不悟的教徒,四处宣讲她要创造的“白日梦”,打鸡血一般的骗子形象。
2021号艾琳已经是韵味女神,举手投足间甚至代表国家乃至跨国行业领袖——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还是2020号艾琳,以梦为马的成功骗子,心里的仇怨提醒撕扯着她,让她记住自己还是2019号艾琳,曾经踩过的坑,应该安葬挖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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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本善。
就算是初中二年级才开始释放真我性情,告别自卑懦弱,勇敢交朋友,大声笑,武力打闹的艾琳,在自己拖拉机般的大笑声波中听到“男神”咬着牙缝挤出的那两个字“真丑”,也没有阻挡她继续放飞自我。
多年以后,“男神”还在打听她,希望她可以来参加同学会,希望可以看到她落魄衰败而令人快意人生。但是她没有出现。
她早已打听到,“男神”原本只是矮矬穷这三个优点,现在用肥替换了穷,巴巴地想着看她笑话。
她怎么可以出现?因为她现在正中下怀的是个笑话。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很奇怪的女性物种,游离于美女和丑女之间,如果盛装打扮还能看,但如果……也可以邋遢到极致,艾琳给自己的亲舅妈的服装店当店员时,就曾经被当众呵斥回家化了妆重新来接班。
周边小店里不管是老板还是店员,都能背诵艾琳的舅妈河东狮吼:“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天生丽质?!你这种形象在我店里,哪个顾客愿意惠顾!你还敢这么搭配?还敢穿自己身上?你是想毁这个品牌毁我的店吗?滚回去化妆!”
那一年艾琳中专毕业,本来是要实习的,学医的,但这孩子直到要被安排实习,才发现自己有个新解锁的技能——晕血。
白学了三年,啥也不能干,被退货回家,路过的舅妈捡了去,说得挺好听:“给我当经理吧,南方品牌女装总代理,我当老板,你当经理。”
艾琳妈妈一听,不错呀,出息了。去吧去吧。
艾琳顶着人生第一个“经理”头衔,和舅妈倒班做了售货员。
月薪300块。还不一定给。
舅妈说:“你这跟我学习经商,没交学费,还能领钱,命真好啊丫头!”
艾琳千恩万谢,自己亲舅妈,给是人情,不给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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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借着春节家宴,弟妹委婉辗转探测艾琳的口风“能不能拉亲舅妈一把”,艾琳只是一个疑惑的眼神,弟妹就暗搓搓恨不得咬舌自尽。怎么就蠢到提这事呢!就跟找警察叔叔说:能不能帮忙把这个犯人放了呢?
艾琳的亲舅妈一路放荡不羁从打飞的全国购物的女老板到吃牢饭的角色过渡惊险刺激,弟妹也是初嫁来,顶着坐牢的婆婆有点不太自在,如今表姐飞黄腾达,虽然知道鸡犬未必能及时跟着升天,好歹有钱有名望的人,也就只有硬着头皮试探下了。
表姐从容吃饭,并不多言。助理及时提醒:“艾总,40分钟以后有个签售活动,现在差不多该出发了。”
签售?
不是,是签协议。协议离婚。
艾琳姐夫可是堂堂男子汉,虽然没什么作为,但绝不能容忍自己老婆光芒万丈,而自己除了“艾琳姐夫”之外不配有姓名。
艾琳现在有四个贴身助理,除了吃饭和上厕所这种事需要亲自处理,其他的四肢已经不必发达了,四个得力助理两男两女事事周致。
连她刚刚上小学的儿子,都有两个助理贴身照顾。
艾琳姐夫对她来说,除了有个鸟用,别的就完全没有什么用了。
这是作为男性尊严神圣不可侵犯但还是被侵犯的寸土不留的典型。
他没有办法假装与她恩恩爱爱,举案齐眉,虽然这一年中他鼎力支持,但却没有插手到任何一件哪怕是小事的成就里。
强光之下,连个影子都不剩。
艾琳没有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该挂起什么表情来面对。似乎成功之后,她越来越不懂驾驭面部肌肉。
“你可记得,我说过,和我结婚,至死不离,我没有离异,只有丧偶。”曾几何时,这些话都是用开玩笑的态度说出来的,而此时此刻,平静的语调下,竟有些瘆得慌。
艾琳姐夫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签吧,这次是真的,有法律效力的。”
“其实签不签,还重要吗?离婚协议,咱俩结婚11年,从口头到笔头,签了也有十来回了吧。”艾琳苦笑出声,两人的表情惊人的一致,共苦了11年,同甘却不能。
“我知道,这是你的骄傲。我尊重你。”艾琳签字。
艾琳姐夫的手指微微颤抖,拿起这薄薄的几页纸,终于绷不住,在眼泪落下之前,慌张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