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申时,余烟滚滚,烈日余光。此时的水源镇,很难想象,溪河改道,乌气浮生,尽是焦梁黑土。往日蓬蓬生辉的扶桑树,此时也因灵力耗尽而成为干枯朽木。曾经繁华一时的世外小镇,如今却是如此的破败不堪。
残破的小道上,徘徊着一个少年和矮他一个人头的猴子。那少年便是炳佗,而那猴子则是孙桓,身着紫金甲衣。——曾经他们一起在即翼山下有过一段巧遇。如今孙桓作为猴王的预选继承者而跟随猴王历练,又恰巧碰到。二人故友重逢,本也是一件欢喜的事,却也因这水源镇的事,让炳佗无法开怀。孙桓陪他到处走走,看看这乌烟未尽的小镇,以解愁思。不过,这猴子终究不同于人,“皮”是天性,时不时就挑逗炳佗一下,倒也让炳佗偶尔忘记了昨天的伤心事。
渐渐地,炳佗来到了朱瑾观前。如今的朱瑾观已面目全非,就连那平日里蓬蓬生辉的扶桑树,也被淹没在坍塌的废墙后面。
孙桓看了看炳佗,又看了看朱瑾观,残破的正门旁还落有碎化的牌匾。孙桓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朱瑾观?”
炳佗拿起最大的一块牌匾,又唉声叹气地放下,对孙桓道:“走吧……”
见到此,孙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没过个三五步,便来到了敖云对炳佗所说的蓝先生墓前。此时,炳佗顿时内心一片苦楚,小么没了,蓝先生也没了,一切都没了!顿时想大哭一场,却见孙桓莫名其妙地挑逗他。炳佗道:“你这猴子,别闹了,我正伤心呢!你不说句安慰我的话就算了,还拿我玩?”
孙桓道:“行,那我就安慰安慰你好了。佗,你别哭了,昔人已逝,伤心也没用,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停!”炳佗打断他道,“你就不能别这么俗套吗?”
孙桓笑了,那一脸猴样不禁让人有几分乐趣,道:“你这可难为我了,我一只刚出道猴子又不晓得你们人世的情话。”
炳佗道:“那就直接说你想说的。”
听到此,孙桓抓耳挠腮,手舞足蹈,活蹦乱跳,不胜悦乎,道:“就等你这句话!”说完,便走到蓝先生墓前,指着墓碑上的字,道:“看这!你应该高兴才对。”
炳佗苦笑道:“蓝先生平日对我可不比师父的差,见到他的墓碑,你居然叫我高兴?”
孙桓这猴子把炳佗拉到蓝先生墓碑前,道:“我记得你说过,当时只有你师父和他留下,没错吧?”
炳佗点了点头,充满疑虑道:“你想说什么?”
孙桓道:“这墓碑上是不是你师父的笔法?”
“对啊,可这又能说明了什么……”炳佗突然两眼一放光道:“哦,我明白了!我师父还活着!”
孙桓用手指头点了炳佗一下,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炳佗用拳头回了他一下,道:“什么可教不可教的?话说你这猴子还挺聪明的嘛……”说完两人互相对笑。过一会儿炳佗又道:“看来我不陪你们你冥界了,我得先行一步了,也许我师父正在去天书阁的路上等我……”
于是炳佗便去找驻扎在水源镇附近的鼠王道别,不想此时的妖灵军正与妖王军回合。鼠王正在与妖王都璃月、妖界大将军苏烈及妖灵、妖界主要军事要员开会,炳佗只好与孙桓在营帐外等候。且见营帐外,左边的妖灵军,鱼龙混杂,有袒胸露背的,也有仅着片甲的,多为各类兽样。右边的妖王军,个个却是身着黑色铠甲,批黑色斗篷,戴黑色护面,立黑色头缨,整整齐齐,不愧是天界兵团的预选军士,就是不一样。
许久,里面终于聊完了军机要事,鼠王把炳佗叫了进来。此时已是酉时,落日余晖,红色的光芒染红了大地。进去就见都璃月上座,尊贵而又高雅,一身镶嵌着七彩毛羽的红色凤凰裳,格外醒目。原本鼠王也是隶属妖界,只是天帝赏识,得了个西北王,班位仅于天蓬元帅。但此时鼠王仍以妖王为上座,自己与大将军苏烈分坐其旁。炳佗进来时,已会散,大部分人纷纷起身离去,只有鼠王、妖王、龙灵与蛇灵留下。猴王本也要走,可见到孙桓来了,也留了下来。
炳佗进来就瞅了妖王一眼,似乎有点眼熟。妖王也与他对视,仿佛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鼠王率先开口,道:“你找我有事?”
炳佗回过神来到,道:“是这样的,我发现蓝先生墓碑上的笔迹是有点熟悉。当时,蓝先生以最后的力气送走我时,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魔界必不会那么好心只建蓝先生的墓地,您也知道,那噬灵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所以我敢断定,我师父肯定是打败了噬灵,为蓝先生建好墓地,然后离去。我得尽快回天书阁,把南山令归还于他,好让他把南山之事载入无字天书里。”
鼠王道:“可是这魔界入侵,一路上少不了魔界的散兵,子龙又抽不了身,你这一个小孩太过于凶险,我太不放心。”
炳佗道:“没事的,我体内也有扶桑树的力量,能有些逃身之术。”
“额……”鼠王有点想笑,道:“你的扶桑树力量有点……你不说我还忘了,还真让人以为是你得的是假的扶桑之力。”的确,像无己都从化境一跃臻境中级。同理,炳佗至少也该个化境吧,可他却勉强算个佳境。
这时,一旁的猴王道:“就让我徒孙送送他吧!我这徒孙虽然内丹境界才臻境初级,但外家子行,身法灵敏,对付些魔界散兵应该没问题。”
鼠王道:“好吧!我们这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散兵,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而且我们这去打仗的或许更加凶险,让你们两个年轻人离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就这样,鼠王同意了炳佗的请求。
就在炳佗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妖王叫住炳佗道:“等一下,我再送你一块令牌,凡妖界之徒见到此,都会给你们让路。”且见都璃月拿出一块金色的通行令牌,刻有松鼠纹型,前印有“妖王”,后印有“都氏密令”。都璃月继续道:“若是日后有缘再次相见之时,你再归还于我。”
炳佗拜谢,然后转身拉着孙桓离去。可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似乎记下来些什么,转过身来,对都璃月说道:“妖王姐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都璃月笑道:“你是说冥河河畔吗?”
“不对!”炳佗道,“是另一个地方。”
都璃月奇怪了,他还能在哪里见过自己,于是道:“哪里?我怎么不记得?”
炳佗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那里有一处阁楼,上面似乎写着‘静心阁’,嘿嘿,我不太识字。阁楼的旁边还有着诸多的竹子,其中有两棵开着白色小花的栗子树,而你就在那树下跳着白色的霓裳羽衣舞,对吗?嘻嘻嘻……”说完炳佗不禁沾沾自喜起来,然而周围的氛围却有点不太对劲。妖王看着他发呆,鼠王却沉下脸,而其余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鼠王缓和气氛,道:“你这孩子晓得个什么,尽在这里说梦话!见到漂亮姑娘就想调侃,你可知这是妖王,小心把你给阉送宫中!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还不赶紧溜啊!”
炳佗忽然意识到胯下一阵阴凉,赶紧灰溜溜地拉着孙桓跑去。看着炳佗离去的背影,都璃月示意所有人都下去,然后道:“大哥,你确定他真不是鬼王?”
鼠王想起五年前发生的事,似乎一切都有了些眉目,道:“唉!此事我看就算了吧。他的事,我们还是少讨论为好……”
且说炳佗走出了营地之后,一路狂奔,生怕自己被阉了。走出了十多里的山头外,才肯回头,见没人追了过来,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安全了!”刚一说完,却见一把剪刀正偷偷着往自己裤裆这靠近,忽然间咔嚓一声,吓得炳佗急忙跳起。回头一看,原来是孙桓捣的鬼,炳佗没声好气地道:“你这猴子,想吓死我啊!”
孙桓抓耳挠腮,不胜欢舞,道:“哈哈哈,瞧你这样,还敢乱调戏妖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炳佗不耐烦道:“去去去,我哪有,我说的是实话……”话还没说完,远处却传来了阵阵轰鸣声。且看东边的天际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踏步而来的是骑着天马而来的雷鸣军团。他们不论人还是马,都披着银光闪闪的铠甲,威风凛凛,还伴随着闪闪发光的紫电。孙桓赶紧拉着炳佗往山下走,炳佗却甩开他道:“快松手,我还想看看呢!你看,多壮观啊!”
孙桓却吓住了,指着天兵下的丛林道:“你看道那里的树木了吗?”但见那紫电从天而下,像一条有一条天柱,把那地上的树木劈得浓烟滚滚,不成模样。见到此,炳佗一惊,不自觉地跑开雷鸣军团前进的道路。
且说乌云之上,银光闪闪,雷声轰隆,全部都是骑着银光甲的重骑兵。这些骑兵之中,有一辆五匹银甲大象拖着一辆朱红楼阁。那楼阁有三层九丈高,名为凯旋楼。第一层为站满了数十名天上的将宿。第二层里面坐着一位久经沙场、刚劲有神的元帅——天蓬!他正悠丝地喝茶。第三层为观望层,顺风耳与千里眼等探子在上面刺探军情,而且不断地有行军探子飞入飞出,可谓是公务最繁忙的一层。
忽然楼上一小兵下来报道,道:“元帅,前面便是水源镇,妖王与鼠王驻军于此。是否派人叫他们随行。”天蓬举手示意允诺。那小兵刚行不久,随即楼上又下来一小兵道:“启禀将军,魔军已度过冥河,与白骨岭的白骨兵一起布阵。”
天蓬听到此,不优不雅地举起桌子上的茶杯,细细地品一口,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然后举手示意唤来执令官,道:“令三军息鼓前行,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三日后午时到达冥河畔……”令下,紫电消失,雷声隐迹,只见天上腾滚而过一朵巨大的乌云急速漂流。
五日后午时,冥河,天上黑云压顶,地上一片阴暗。两军对峙,西边以红色铠甲的魔军为主,兼有比较寒酸的白骨军。他们红白交替,摆出一个七个步兵方阵,其中六阵每阵三千魔兵与两万白骨兵,剩下的一阵由二位太子殿下与白骨夫人领千余亲随组成的小阵。东边是银色铠甲的雷鸣军团以及黑色铠甲的妖王军、布衣为主的妖灵军,他们泾渭分明,形成三个大阵。其中雷鸣军团为主阵,全部都是骑兵,约十万之众;妖王军为右阵,一小部分骑兵,约五万之众;妖灵军为左阵,基本全为步兵,约三万之众。除此之外,天界联军还有专门的主帅席,设于凯旋楼二楼,天蓬上座,鼠王右座,妖王左座,敖云、苏烈分别站在鼠王、妖王之旁。
两军对垒,就人数而言,天界联军占优。而装备而言,天界联军还是占优。魔军的士兵装备不过尚比不过妖王军,而雷鸣军团的带甲坐骑可是让魔兵望尘莫及!按照以往的惯例,两军对垒,必先有双方主将先行切磋,胜者必有利于提升其士气而损对方士气。魔军因气势不如天界军团,于是魔军的一大魔头枪魔率先走出来叫阵。
且看,那枪魔八尺身高,身穿烈焰铠甲,戴着黑色面具,两眼流出火焰般的光芒,右手拖九尺七寸烈焰枪,所踩之地,无不兴起炎火,所踏之水,无不沸腾喷发水汽。枪魔叫嚷道:“我乃魔界枪魔洛城,素闻雷鸣军团乃六界之精锐,可否来一战将与我一战!”
“休得猖狂!”一身披豹纹黄袍战甲的小将,提着八尺三头叉,骑着龇牙戴甲战豹跑了出来,道:“天界三品将军,箕宿星官杨讳真求战!”
枪魔洛城道:“你且稍等片刻,我先弄出个坐骑,就与你在马背上一战!”说完,左手运气在地上一画,缓缓升起了一匹散发红色火焰的烈焰战马出来。枪魔洛城骑上烈焰战马,挥枪指着箕宿星官杨讳真,道:“小子,来吧!”言毕,跳上战马,直接向杨讳真冲了过来。
杨讳真见状,也跟着冲了过来。霎时,豹魂显现,气场瞬间压住枪魔洛城。然而,就在两人相对之时,洛城一个俯身,躲过杨讳真的八尺三头叉,同时还随手刺破他喉咙,挑起在空中。随即使用灵力沿枪杆而去,把箕宿星官杨讳真燃成灰烬!
天蓬在凯旋二楼惊叹道:“好枪!还有人再战否?”
话音刚落,有一小将呼应道:“小将氐土貉星官高丙愿意前往!”且看一个身披橙色铠甲,手执双锤的小将,骑着马跑了出来。见到洛城冲了过去,道:“氐土貉星官高丙求战!”
洛城回道:“魔界之枪魔洛城应战!”言毕,二人便斗了起来。然而,不到三回合,天界小将又被刺于枪下。尔后,雷鸣军团中又跑出一个胃土雉星官,又败!二十八星宿战将,再无人敢应战!
天蓬元帅感慨道:“若非我八部战神急需部署于天下各处要塞,严防魔界散兵游击,也不至于此。”说完,偷偷地瞅了鼠王一眼,可是鼠王却无动于衷。无奈,天蓬只得明开说道:“十二妖灵,本是镇压上古邪兽的灵兽,想必一定有能耐压一压这洛城。鼠王可否愿意派一人前往?”
敖云本来就是年轻气盛,见二十八星宿主将如此不中用,早已饥渴难耐,如今听到天蓬元帅这么说,还没等鼠王开口,就走了出来。鼠王想要制止,可为时已晚。只见敖云作揖拜道:“东海罪龙敖云愿意前往一战!”
天蓬大喜,道:“素晓子龙年轻有为,刚毅勇猛,今肯主动请缨,实在是解我心头之急啊!来人,提笔来,擢升子龙为正三品将军,号龙魂将军……”
“等等!”敖云道,“若是能胜利归来,再论功行赏也不迟!”
于是敖云化身为白龙飞到洛城面前,执枪先礼后兵,道:“东海敖云前来讨教!”
洛城认得他手里的寒星枪,那是枪圣吕世衡的枪,洛城很好奇道:“吕世衡是你什么人?为何他的寒星枪会在你手上?”
敖云道:“手下败将,留有胜品,不足为奇!”
“哦,是吗?看来你年纪轻轻,却不容小觑啊!”洛城骑在马背上,道:“但我见他人都是骑着坐骑过来,为什么你没有坐骑?莫非你只不过是一个不如正职的小兵?”
敖云冷笑道:“呵,我,东海三太子,镇压邪兽的十二妖灵,现在虽然在天界上没有班位,但也不至于是无名之辈!我只不过是不喜欢骑在他人生灵的身上罢了!”
洛城听到此,点头赞许,并举手把自己座下的烈焰马化掉,道:“我这马乃是我自己的灵力化成,非真马!同是生灵,我也不喜欢骑在他人身上。好了,也该自我报号了——我,魔界百大魔头排行第三十六,枪魔洛城,请指教!”言毕,二人对视,大战即开。
此时此刻,冥河水面,一半沸腾,烟雾缓缓升起;一半凝结成冰,烟雾缓缓凝下。显然,他们似乎有点势均力敌,这将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同时,周围静得出奇,即没有战鼓嘭嘭的助威声,也没有后面兵将的呐喊声,仿佛一切都死了一般寂静。或许,大家都在静静地期待着这冰与火的对决,不愿意打搅,静静地等待着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