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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召唤

子时,杻阴山,山间迷雾缭绕,月色若隐若现。山上多裸石,孤松挂山腰。却有一怪水,逆流过石洞前。

且说小么和小佗二人,小心翼翼地从房子里逃了出来,路上也见证了变回女子模样的姥姥和小舅子吃生肉时的血腥场面。那两妖魔嘴里还说笑着,什么小么和小佗二人此时一定会睡得跟猪一样呀,什么明日小佗一定会成为最美味的早餐啊,什么小么将成为他们最可爱的女儿呐……这让小么和小佗不禁起了一身的疙瘩。

半柱香后,姥姥和小舅子来到了房间前,听到里面非常地宁静,想必一定睡得死死的。于是轻轻地推门而入,然而里面却空无一人,只见桌子上刻画着“多谢夫人的盛情款待,小么来日再谢!”见到此,小舅子发起牢骚来,道:“都赖你,偏心什么女儿,事后给她一碗忘魂汤不就完事了吗?这下好了,到嘴的肉没了,女儿也没了!”

姥姥敲了一下小舅子的脑袋,道:“你这憨子,这前后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个孩子能跑多远?与其在这里空发牢骚,不如赶紧出去追啊。”

小舅子顿脚大悟道:“对啊!我什么就犯傻了。这杻阴山他们定不熟悉,况且周围复杂,说不定他们还在三里内绕圈子呢!”

果然如小舅子所言,小么和小佗刚下杻阴山就迷了。原来杻阴山之外便杂木丛生,全然不似杻阴山裸石稀木,容易辨别方向。加上山间云雾缭绕,月色迷笼,小么和小佗几乎都是摸着前行。一顿乱摸,走到了一个略为有视野的地方,回头一看,光嘟嘟的杻阴山依旧相距不到一个山。

小佗道:“什么办,走了这么久,还是在原地打转,等到他们发现了一定会马上找到我们。”

小么对小佗道:“你先等我一下。”然后爬到一颗小树上,却发现那两妖人手一个骷髅灯笼下了山来,赶紧下来,低声对小佗道:“他们已经下山来了,而我们又走不出去,赶紧找一处藏起来,等父亲他们过来。”说罢,便拉着小佗的手,找了一比较隐蔽的石头下躲了起来,道:“我们暂且在此处躲起来。”小佗同意小么的想法,安安静静躲在石头后面。

且说那两妖,却还是姥姥与小舅子的模样,提着骷髅灯笼下了山来,进到丛林里就隐约闻到了小么和小佗的气味,还发现附近有几条小么和小佗走出来的杂乱道路,想必他俩就在这附近。于是他们便决定一一排查着每一条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小么和小佗的附近。

此时,小么、小佗与他们的距离不到五十步,由于夜深林静,能清晰地听到他们拍击树枝的莎莎声。小佗惊恐之余,忽然想起了一道符咒,或许可以自保,于是便低头在地上画起符咒来。那一勾一画的,与曲折的线条人形甚为相似。头为“敕”字润化,手为“令”字延伸,身为“召灵护驾”,脚为似“咒”字变化而来。其中又勾勒数笔,以将为符丹……

小么见他画得奇形怪状,于是凑到他耳旁低声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小佗颇有神气答道:“唤灵符!一次偶尔的机会,我在师父的书上偷看的,现在只差一个引子了。”

小么平日里见父亲也乱画着什么符咒,但也没听说过这东西还需要引子,也难怪自己曾经也偷偷模仿过却没能弄出来,问道:“什么引子?”

小佗道:“引子,相当激活符咒的号令。有点需要咒语,有的需要物引,而我这个需要血作为引子。”说完,小佗看了看自己的食指,想咬破流出血来,可当送到嘴边时又于心不忍。在这犹豫不决之时,惊恐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小佗内心至始至终都无法越过那道坎,下不了口。

小么道:“要不就用我的吧?”

小佗道:“不行!只能用画符人的血才能更有效。”当然这是假话!虽然小佗内心胆小,可也不能在这事上退缩,然而却始终下不了口,于是对小么道:“你来帮我吧,就用你的发簪,应该可以插出血来。”

“好吧。”小么拿起自己的发簪,抹了抹,又舔了舔,再抹了抹。然后憋紧小佗的右食指,缓缓地往下插,生怕一用力就插过了头。而小佗看着,却波澜万分,一身疙瘩。忽然间,“吧”了一声,流出了血来,小佗把它滴到符头。

就在这时,那两妖正巧找到他们,拨开树枝,见到小么小佗二人。原本冒牌小舅子大笑道:“我就说嘛,这两个还能藏到哪去,定是找个大石头后面躲了起来。”

冒牌姥姥道:小么,这里黑,莫怕!姥姥这就带你回去。”

小么怒道:“真不知廉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冒充我姥姥的模样!还想忽悠人?”

“嘻嘻嘻……”冒牌姥姥道,“对,到了明日,你就不会叫我姥姥了,而是妈妈……”

趁着他们闲话之际,小佗也终于弄好了符咒。霎时灵光一闪,小佗拉住小么往石头边上躲。而冒牌小舅子大叫:“不好!”也拉住冒牌姥姥往后撤了一步,对冒牌姥姥道:“这两个小东西花样还挺多的,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冒牌姥姥见周围没什么变化,而且自己除了被亮一下眼瞎,身体似乎没什么异样,于是特瑟道:“慌什么,不过是两个七岁的小毛孩,能弄出多大的动静。你看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冒牌小舅子又拍拍自己的后脑勺,道:“对啊!那就让我们再玩一会儿吧!”于是两妖漏出邪恶的笑容,化为原型——浑身黑不溜秋的,却满嘴獠牙;一丈高,三尺爪长;三只足,六支臂;俨然说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只见他们朝小么和小佗走了过来。而小么和小佗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且说无己和蓝先生二人,刚出岔路口,就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只见那草木之中缓缓升起的是白色的云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渐渐地掩盖了灯笼的暗淡的光芒。忽然远处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又伴随着沉重的唢呐声。一阵风簌簌地吹来,带来漫天的印刻着阴月纸。不错,一场鬼殡挡住了无己与蓝先生的去路。由于与周围精灵有约在先,所以必须得避让。于是无己和蓝先生二人,只好退避三舍,抱拳恭送。许久,雾未散,唢呐依旧,他们还未能离去。原本前后路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现在已耽搁两柱香了。

再说小佗和小么处,那两妖走到跟前时,忽然间就收起了笑容。原来是周围突然出现了异样,从地面逐渐上浮的是他刚才所召唤的鬼魂。这些全然是带着沉重的黑色甲胄的魂兵,放眼过去已有不下千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多。

而小么也怕小佗到时候收不了摊子,急忙对小佗说道:“小佗,这是不是弄得有点多了,他们会不会也伤害到水源镇呢?”

小佗沉思片刻,道:“确实有点多了,这附近都快站不下人了。”于是跳到石头上,放声叫道:“你们别再出来了,这么多足够了。”当然,他的叫声自然没用,因为召唤阵还在召唤。

此时,一鬼将前来领命道:“大人,把符阵关了,自然就停止了召唤。”

小佗问道:“怎么关呢?”

鬼将道:“请大人恕罪,末将未知!”于是情急之下,小佗只好把符阵胡乱擦掉,鬼将想要制止他,可为时已晚。这下好了,魂兵回去的路没了。不过,好在魂兵渐渐停止了出来,总计有千余魂兵。据鬼将所言,这些魂兵均是冥河河畔的那些魂兵,经鼠王收入账下数月,全然换了一副面貌,如今个个身披黑色铠甲精神抖擞,能征善战。

不一会儿,又有两位魂将前来报道,三位魂将皆叩首请命:“请大人施令!”见到此番情景,小佗不禁乐出了花,站到石头上,得意地看着下面那两妖,道:“尔等还不下来领罪!”

那冒牌小舅子害怕地问冒牌姥姥道:“怎么办?”

冒牌姥姥道:“要不我们也叫来帮手?”

“这……”冒牌小舅子道,“这能行吗?可错在我们先啊!”

冒牌姥姥打了一下他脑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它个对错?这么下去咋们命都没了!”

冒牌小舅子道:“也罢,天大的错,日后再说,先能活命才是道理!”于是站出来,对上面的小佗道:“你敢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吗?”

站在石头上的小佗看了看四周挤满了魂兵,个个又精神抖擞,威风凛凛,随便挑起一个都能完虐他俩,于是得意道:“额……那我就再给你个十刻钟吧!”

“哦?是吗?”冒牌小舅子道,“那就看好了!”言罢,变出一支号角,对天吹出阵阵哀嚎声。

顿时,周围大地一阵骚动,所有精灵妖怪向杻阴山汇集。而无己和蓝先生前面的鬼殡也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殡葬物向号角声奔去。此时,无己和蓝先生也意识到出大事了,也片刻不得马虎,立即御剑前行。片刻后便来到了纷争外围的山坡上。只见水源镇周围的精灵皆云集于此,足足有三千之众。与魂兵形成倚角之势,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这回小佗有点后悔了,捅了马蜂窝了。

不久,一灰衣拄着拐杖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我乃水源镇精灵同盟的酋长,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请速离去。”

一鬼将出来道:“我等奉鬼王号令,出现于此,又岂是你一个老头说走就走的吗?”

酋长老者道:“鬼王已死千年,你们安敢在此造次!”

鬼将怒道:“究得胡言,辱没我们鬼王者——杀!”顿时魂兵杀声叫响整个杻阴山。而精灵也不示弱,也开始叫骂起来。一边是训练有素的魂兵,一边是鱼龙混杂的精灵,全都骚动起来了。蓝先生心想大事不好,水源镇的宁静就要被打破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女儿小么了。

却在这时,小佗牵着小么的手出来圆场道:“停停停!大家请不要误会,先听我说两句,别把事闹大了……”

酋长老者打断他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在此作甚,赶紧滚开!”

三位鬼将一同拔剑道:“究得无理,这是我们家大人!”

酋长不屑道:“哦豁?原来你们是受这小屁孩支配啊!”就在这时,那杻阴山上的妖怪从人群里爬了出来,凑到酋长的耳旁嘀咕个不停。不一会儿,那酋长就满脸怒气道:“欺人太甚,所有水源镇精灵听令!解决这些不速之客……”

“且慢!”蓝先生飞了下来,挡住酋长道:“酋长大人,或许有什么误会,请先把话说清楚了再动手有不迟!”

“误会?”酋长道,“两位道长可曾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而今你二人又出现在这里,还说什么误会。来,所有精灵听令!杀!”而领头的魂将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布阵!”就这样双方开始厮杀起来。

精灵们上来就是对小佗进行围攻,毕竟擒贼先擒王,精灵们就一心想致小佗于死地。而无己、蓝先生和三位魂将却将他和小么死死地保在魂兵之中。由于精灵们占有天时地利,比初来乍到的魂兵更能占优。而且,凡通过转送阵,必将损失大半灵力,所以原本实力很强的魂兵,在灵力还没回复之前也跟这些精灵差不多。而在精灵之中,譬如酋长、杻阴山二妖等百余领头者都已入化境,与无己不相上下。但在魂兵这边,由于转送阵损失了不少灵力,目前能匹敌他们的也就仅仅三位魂将和蓝先生而已。不过好在魂兵训练有素,本来实力又比精灵们高,战历丰富,即便在灵力大损的情况下,一对三依旧不落下风,

在混战当中的小么和小佗,因年纪尚小,又遇上畸形怪状的精灵想致自己于死地,所以颇受惊吓,两人相拥在一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无己见状,边与杻阴二妖打架边对小佗道:“平日里不是很能吹吗?怎么这时就怂了?跟一个女孩子躲着?”

小佗无奈道:“可是……可是咱不是也打不过,不是吗?”

无己道:“既然知道打不过,那还不多请些帮手!”

小佗道:“什么请?”

无己道:“刚才你是怎么把他们请过来的就继续请啊!”

“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小佗拍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师父,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呢!”

“那自然!”无己在百忙之中给他来一句自信的回答,可忽然间又觉得哪有点不对劲……

且说小佗在混战之中,又拿起一块石头,在一较宽平的大石头上画起来。忽然间,两个人出现在他的跟前,一个个子跟他差不多大小,一个足足有八尺身高。小么拍了拍小佗,示意他有人来了。小佗抬头一看,却发现是鼠王晏婴和东海敖云二人,一喜道:“我这符都还没画好,怎么你们就来了?不对,我似乎召唤的不是你们吧?”

敖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讨的鬼!看我不收拾你!”说完就要做出动手的样子,吓得小佗赶紧拉着小么退了几步。

晏婴制止敖云,道:“不要怕,子龙不过是吓吓你而已。”但见敖云对小佗一笑,笑得很憨,有一种哥哥的感觉。这让小佗松了一口气,也难怪,自己闯祸在先能不怕被教训吗?鼠王继续道:“你继续,我看一下你画的是什么符,能让他们耗掉五百年修行越空过来。”

于是小佗照样画葫芦,一下子就把符阵画好了,又准备把伤口弄开。但就在这时,晏婴阻止了他,道:“可以了,我知道是什么回事了。你且放心,后面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就行。”言毕,只手一挥,石头上的符咒全然不见,又示意一下敖云。

敖云领意,化身为一条白龙升到空中,再转为人形,吼道:“鼠王驾到,尔等速行停止干戈!”令下,魂兵们皆停止了攻击,无己和蓝先生也停手提起了自己的灯笼。然而精灵们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于是,敖云挥出自己的寒星枪,一阵星点寒光从中散开,所有兵器尽消散不见,众人皆惊!这就是臻境巅峰的实力!一切化境都如此不堪一击。这回所有精灵都不敢吭声了。敖云下来给鼠王开出一条道路,把带头的叫了出来。

只见酋长老者唯唯诺诺地过来,他曾听说过鼠王的厉害,却没有想到连他手下的人也如此厉害,这枪一挥之间竟把自己队伍的武器直接没收,而从魔界回来的鼠王更不用说了。于是叩拜请罪,道:“老朽年老昏花,不识鼠王,还请鼠王能绕我们一命!”

鼠王道:“我也非霸道之徒,先起来!有话好说。”

“谢鼠王!”酋长站起来道。

鼠王用手指轻轻一勾,直接把杻阴山二妖给弄了出来,那二妖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害怕得直接磕头求饶。鼠王道:“此时皆由你们二人引起。看这附近,已有数百具尸体。凡事因果相报,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解决!”言毕,手一挥,两妖如轻烟般散去。又对酋长道:“如今我处死了肇事者,你可还有问题否?”

酋长道:“鼠王英明!老朽心服口服。”

鼠王道:“那你可曾愿意跟我回鼠都?我那还有一方土地可供你们修养生息,也免得你们在此处与凡人争地。”

酋长拜谢道:“老朽仰慕鼠王多年,今承恩照顾,不胜感激!”

“很好!”鼠王叫来敖云,道:“子龙,你就先行带他们回去,我还有些事对无己说说。”敖云应诺带人离去。这时却有一位鬼将过来,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只见鼠王对他道:“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先回去吧,你们不宜过于招摇。”听到此,鬼将对小佗道别,依依不舍地离去,因为那召唤符只有用鬼王的血才能生效。

待到敖云消失在远方的林子之后,鼠王双腿交叉坐在一个干净利落的石子上,竖指对念,也不知道他念个什么。只见他全身渐渐弥漫出黄绿色的微光,缠绕着如萤火虫般的星点。一股清新的气息从鼠王的身上散开而来,所到之处,战火泯灭,断枝重生。傍边的无己和蓝先生,内心不甚惊喜——莫非这就是枯木逢春之术!而小么对此番情景感觉甚是微妙。唯有小佗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还跟着默念——“悠悠大地,枯木逢春……”他的额头上还飞出来了一只萤火虫。当然谁都没有注意到,只有鼠王嘴边一翘,也许是察觉到了。

不久,鼠王站立,林子基本恢复了原貌,看不出一场大规模打斗过的痕迹!鼠王唤来无己和小佗道:“无己,你可知罪!”

无己也惊吓着抱剑请罪,道:“贫道管教不严,还请鼠王能看在天书阁的份上饶了小徒一命!”

鼠王道:“如果我说不呢?”

无己拉着小佗后退两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害怕,举剑道:“那贫道也只好恳请一战了!”这时,蓝先生也拔出剑来对着鼠王,而小佗却全然感觉不到害怕,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莫名地亲切。

鼠王笑道:“别激动,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见到他们收下剑后,对小佗道:“你似乎不怕我?”

小佗从无己身后走了出来,道:“您若想杀了我们,还哪来这么多的废话,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鼠王笑道:“你可真有意思!那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把那些魂兵给召唤过来?”

小佗道:“是符咒!”

鼠王道:“只对了一半!”看着小佗两眼好奇的眼神,鼠王继续道:“那符咒确实是召唤符,但只能召唤出周围的精灵。而你却召唤出了万里之外的魂兵,不是很神奇吗?”

小佗有点迷糊了,问道:“那这是为什么?”

鼠王沉下口气,道:“因为你的血!鬼王的血!”

听到此,无己、蓝先生、小么,还有小佗自己皆为震惊!——莫非小佗便是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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