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柳元也从那些村民口中猜到了夏雪的身世。
“灾星,祸胎。”多么恶毒的字眼啊,柳元不懂,那些身心俱全的成人们就那么推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上,良心何安啊?
直到后来他位及权臣后,辖制一方时,才明白,
无所谓心安与否,人们崇拜英雄,需要英雄,也同样需要一个人人喊打的恶人,祸根。笼结人心自然可以用光辉的英雄,可英雄太远,有时候远不如塑造一个“祸根”来得快。
据说第一个开口引火的是村长的夫人呢……
可那会的柳元不懂这么些个弯弯绕绕,只觉得这沅水村的群民愚不可及。心下替小夏雪感到冤屈、不忿,可那又能如何呢?
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反易招黑,给小夏雪带来更多的麻烦。也别说他人小心思深,在京城长大的孩子,本就不比得旁人。
柳元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夏雪一些生存的技能。
所以,
小夏雪喊的第一句话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而是“柳元哥哥”
小夏雪写的第一个字是“柳”。
她永远都记得那个给她馒头吃的好看的哥哥,曾在阳光下亮着好看的虎牙同她讲道,
“小家伙,你爹爹姓夏,我最喜欢京城里的雪,洁白剔透,愈冷愈坚。我以后就管你叫夏雪好不好?等你长大了,柳哥哥就带你去京城看雪好不好?”
好……
情不知何起,原是自小而温。
时光荏苒,一晃近十年缓缓而逝。
小夏雪也已经是个十六岁大的娇俏姑娘了。
柳元还是每天穿过银夜森林中心上学,给夏雪带来些日用的东西及一些吃食。
今日,柳元照例和夏雪玩闹,陪着她讲话解闷。不同的是,
少年今日格外的开心!嘴角的弧度一直没降下去过。
“阿雪,你今日可一定要在这好好待着啊,渴了就去接山泉喝,记得要去上游接。
饿的话,就吃柳哥哥给你带的点心,不够就去旁边林子里摘,记得要红透了的。
答应我,一定一定要好好待着,别乱跑,傍晚的时候柳哥哥就来接你,回家。”
今日,是他最后一次去学堂了。今年柳元已经十八了,马上就要上京参加王朝的统考了。今日是特地去学堂辞别夫子的。
“好啦,我知道了,柳哥哥快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你快走吧,莫要让夫子等急了!”
夏雪抿着红唇,看着一个劲反复交待的柳元,忍不住笑弯了眉角。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分外好看。
十六岁的夏雪虽然长得比同龄人都瘦小一些,但兴许是染了这银夜森林的毓秀之气吧。这几年,出落地愈发楚楚动人。
柳叶细弯眉,红唇小粉面,柳元觉得他家小姑娘在这沅水村的姑娘里那是头一份的标志。
柳元看着夏雪娇俏的笑靥,不禁有些出神。直到小姑娘急着将他往外推着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
“好啦,你放心啦~”夏雪颇有些无奈。将柳元又往外推了推。
虽然很喜欢同柳哥哥待在一起,但柳哥哥可不能一直在这呆着,她还要准备惊喜呢!
“等我来接你啊!”柳元不舍的走了出去,颇有要一步三回头的架势。
“少爷,日头不小了!”长留看着自家少爷那副“痴汉样”忍不住打趣道。
自家少爷平日里就会读书,整天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不去玩闹也不近女色,十八岁的大伙子了,愣是没一点那方面的消息。
这在当时的年代,真真是罕有的了,乡邻们近些日子甚至已经开始传风言风语了。把老爷和夫人急坏了。这不,一听少爷说要带个姑娘回去,那是又惊又喜!当即就同意了。只是,
“少爷,老爷和夫人他们要是知道了夏姑娘的身份,可能,”
柳元朝长留摆手:“我知道。”
俊逸少年的神色不禁沉下了些许。长留顾忌的,他又岂会不知?阿雪的身份在爹娘眼里定是容不下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岂会毫无准备?只是不知道,
来不来得及……
柳元这前脚刚走,夏雪就兴奋地蹦了起来。拉起地上的红狐狸就往森林深处跑。
“离火离火!快走,我记得灰兔子家旁边的第三棵松树下有棵老人参,我们快去挖出来……”
“今天可是我第一次见柳哥哥的家人,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嗯~”红狐狸丝毫不理会夏雪的兴奋,打了个哈欠,原地趴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换一边晒太阳~
夏雪懒得管这扫兴的家伙,拾了根壮实的树杈,找到那第三棵老松树。撸起袖子,就要开工。
然而还没等夏雪付诸行动,一道尖锐的声音就将她的动作打断了。
“女儿!你就是我女儿吧!”
一个长得与其六分相似的中年妇人,状似激动的冲上来想要给夏雪一个拥抱。
“我叫夏雪。”夏雪快一步闪开了去,看着妇人客气道。垂下眸子情绪纷杂。
夏母林美兰见夏雪避开了,颇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心下想的却是,我当年给这祸妮子起名了?不过也好,省得麻烦了。
“不会错的,雪儿,我是你娘亲啊”
说着林美兰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有些湿润的手帕娟子,毫无征兆地就开始嚎哭了起来。
“我的乖女儿啊,为娘的心肝肉哟~都是娘的错,受了那些黑心的蛊惑,害得我儿在这荒野森林里受了那么多苦啊!
为娘这心里啊,跟被油煎了似的,抽抽地疼啊”
林美兰一边哭着一边作势去拉夏雪的衣服。却又每次都恰好没拉到。
注意到这些的夏雪,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嘲意。
“乖女儿啊,快同娘回去吧,娘一定会好好待你,不再让你受一丁点儿的苦!”
夏雪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干嚎的妇人。眸底闪过的尽是不屑。
这个妇人她自然是认识的,毕竟是生母嘛,总归还是有些好奇的。
当年小夏雪刚跟着柳元学会说话时,便跌跌撞撞地跑回过沅水村,去看了这林夫人即是夏母。
但林夫人肯定是不会知道的。毕竟当年她对那个想要与她说话的脏兮兮的孩子可是正眼都没瞧一眼呢,甚至还破口大骂来着,呵~
夏雪本就开慧早,对人的态度也异常敏感。既然感受到恶意,又哪会强攀上去。
她,就是有些好奇……
可尽管如此,想了很久之后,夏雪还是决定和林美兰回去了。
与此同时,森林的另一头,学堂内。
“公子!不好了!~”长留高呼着惊慌的跑了进来。
而刚与夫子告别完的柳元心下一咯噔。
“其实,若是我的话,该是不会回去的。”尹铃看着石头上蹦哒的小白蛇有些感慨道。
“咳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小白蛇缠上尹铃手腕,仰着头,故作老成晃脑袋说道:“这可是那头老狐狸说的,我也不懂啥意思”说到后面小白蛇吐了吐嫩粉的蛇信子。
“笨蛋!意思就是你又不是夏雪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她想干啥?这都不懂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灵蛇?”
尹铃手腕处传来一阵得意带着小鄙夷的童声,不辨雌雄。
而坐在大石头上的尹铃无奈扶额,听着两道声音又开始杠上了,一脸木然。
习惯就好。
当初走出那长长的廊道之后,尹铃才发现这里竟是个小山谷,遍地都是铃兰花。
然后她当务之急当然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脑袋里的尹家手札了,先找花?怎么可能!
再然后,嗯,某只铃铛就摊牌了。
好吧,事情当然没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