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悠悠闲闲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淋湿了山川、草地、林场的草屋。
八九年的春天来的比较早,鸡爪河林场的生产任务远没完成,为了抢任务,抓紧时间生产木材,山场的工人、青年、家属,每天早上三点就去山场装元木。九队的队长是王广英,大伙都叫他王老疙瘩,也是集材5 0 车的司机,土名子叫拖拉机,一台拖拉机一名司机,两名助手,一名打枝员,四人组成一组。,
因为任务崔的紧,架班加点的生产,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二十多天了,人困马乏,人们在长时间高强度的劳动下,安全意识早以丢到了脑后,只想着敢紧干完活好回家休息,这期间发生了好几起生产事故。九队的打枝元方金林着急打一棵大白松的枝丫时,被嘣起的干丫枝,伤了眼睛,方金林是方叔的大儿子,家中的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家中好容易多了一个劳力,又出了工伤,给本来就生活困难的家庭,又压上一场灾难。
方叔人耿真、宽厚、不善言辞,在山场领着一个叉线队,是林场生产的主要工作,工作既艰苦又繁重。林场一共两支叉线队,方叔便是其中一队的队长,年年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的称号,都会评上方叔。
方叔工作认真,凡事都身先事足,铺叉线的枕木,总是抢着扛最大最重的,根根都有三四百斤重,方叔以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好名声,方叔每去林场开会,或交公帐,场长总是笑脸相迎,虚寒问暖的拉着方叔说个i没完,临了还拉着方叔的手,拍着方叔的肩膀认认真真的说:“老方、家中有什么困难说一声,我一定会为你解决,你是林场的功臣”,感动得方叔一塌糊涂。见人就说场长太平易近人了,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咱老百姓的贴心人。
这样耿直的人很少夸赞别人的,如今经常这样情不自禁的夸赞场长,很多不易见到场长的人,打心底里落下了一个印象,场长是个好人,是个帖心人,是个能邦助百姓解决困难的人。
确实很多林场员工都夸赞场长,段长家三小子出差的旅费,场长批了,很快领钱,会计的小舅子手术费场长批了,钱也领了,管理员的老婆去友好学习,出差旅费批了,钱领了,这样的事情以司空见惯。
每到月末林场开资,报销各种项目的票子场长都批个几拾张,普普通通的工人羡慕的看着,那些能用各种条子换来钞票的人,花花绿绿的钱,很是惹眼,再看看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换来的工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最先报销了各种费用的人,出了办公室的门,直接冲向前面的商店,买回一堆东西,大包小包的挂满双手,蛋糕、饼干、苹果、鸭梨,欢天喜地的互相询问着,你报了多少钱,怎么就买了点零食啊?,我家老李嘴馋,总是让我买肉罐头、鱼罐头的,这不这回才买了十来瓶,下回成箱买,撑死老李这馋鬼,十几个报销了各种费用手续的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幸福的步伐。
刚刚开完工资的人们,看着那些大包小包,也冲向了商店,贪婪的眼神留恋着柜台里的货物,摸着压出血结的肩膀头,攥紧了刚刚开完的工资,伸长脖子,咽下流到嘴边的口水,默默的转身离开了商店。
方叔的儿子金林,工伤嘣坏了眼睛,在友好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回来时,一只眼睛失明了,一只视力下降,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医疗费花了一千多元,钱都是方叔方婶求邻里乡亲借来的,方叔方婶欠不得别人钱财,心想敢紧把医疗费报销了,好还上乡亲们的钱,为此、方叔特意歇了一天班,早早来到办公室,恭敬的等待吃早餐未回的场长。
今天的早餐格外顺口,场长心情大好,夸奖了几句食堂的师傅,打着饱嗝悠悠然的迈着方步,回办公室准备睡个回笼觉。心里正想着服务员小杰子的白嫩皮肤,眼前猛然出现一个黑粗的汉子,却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啊!啊呵呵呵,怎么是老方啊?场长依然十分热情的握住老方的手,拉着方叔进了办公室,虚寒问暖的说着贴心话,:“今天怎么没上山场工作啊!有什么事情让你担务工作,特意来一次办公室啊?”方叔不知所错的吭哧了半天说:“这不前些日子,孩子、伤了眼睛、是工伤,治疗期间借了邻里乡亲不少钱,想这些医辽票子早些报销了,好拿钱还给乡亲,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都没有闲钱,想着早点还上人家,也去了我一块心病。”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看看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早说呢?这是应该早办好的事吗?怎么才来办,你这人真是的,敢紧把票子拿来,我给你批了”说话之间,场长潇洒的从面前的三支笔中,拿起一管‘英雄100 号钢笔’龙飞风舞的签上自己的大名,又在后面大大的写了个批字。
回家的方叔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看着医辽票子上,深蓝深蓝色的钢笔批字,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月未开资了,劳累了一天后的方叔,没顾得上吃一口饭,满怀期待的奔向场办公室,怀里的手上紧紧的攥着医辽报销票子,进尽办公室一看,真好,财务室开着门,会计、出纳员都在,方叔小心翼翼的拿出医辽票子,双手送到出纳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李会计、王出纳,这是我儿的工伤医疗票子,场长批了,给我报了吧?”,李会计接过来看了看,莫名其妙的瞅了瞅方叔,又把票子递给了王出纳,王出纳接过票子,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也瞅了瞅李会计,转头把票子递还给方叔,说道:“这次开资的钱,没有余钱,报不了,等下各月吧!”满满希望的方叔一下被这句话打愣了,呆呆的占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寒冷的夜色中,留下方叔孤独无助的身影。接连几个月,方叔得到的都是这句话,“这次没钱”。
每次开资后,商店依然是最热点的地方,蛋糕,饼干,罐头照样卖了很多包,
方叔老了,沉默了,一年以后场长调走了,方叔的医疗票子还是没报,新场长的话是,前场长已经批了,那你就等着吧。
李会计退休了,一次喝酒喝醉了,拉着方叔的手唠唠叨叨的说着:“老方啊、你是个实在人啊,不要骂我啊!你那懂得我们难处啊?你的医辽票子场长是用钢笔批的呀,场长面前三支笔,钢笔批的,一盖不付,油笔批的可付可不付,铅笔批的必须付,你那个医疗票子是钢笔批的啊”那一行深蓝深蓝的钢笔字,又映入了方叔的脑海,那个批字越来越大,越来越蓝,蓝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