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泰昌元年十二月一日,大朝日。每到大朝日,就是朱由校的受难日,每当这一天来临,朱由校就得在凌晨寅时起床,然后穿上沉重的冕服,京城内的王公贵族们,文武百官们只要是有资格上朝的都来上朝了,把奉天殿外宽阔的广场挤得是水泄不通,还好是方从哲和王安两个人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两人早早就一起制定了相关的规定,才让这些官员们按照自己所属的序列和衙门分别站定。
到了辰时三刻,朱由校带着乾清宫管事太监魏朝,御马监掌印太监刘朝从中极殿里面走出来,刚刚在御座上面坐好,就不得不面对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心中不由得暗骂:这天气真是见鬼了,这京城里面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无奈之下只能让魏朝带着几个小太监把一些不必要开的宫门关闭,才开始审视起下面的大臣们来。还是魏朝见不是个事儿,才小声吩咐下去搬来几扇屏风来,才勉强遮住了刺骨的寒风。
等到掌管纪律的御史弹压住殿中的吵闹声,朱由校才慢慢开口道:“前些时日朕从内阁收到辽东和大同镇呈上来的奏本,里面分别说了辽东和大同镇打退了夷人的进犯,但是是什么时候到的内阁呢?半个月之前到的内阁,内阁处理完毕之后转到司礼监来,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军情紧急啊,想必今日在场的诸位大臣们已经知晓了,朕已决定设立军机处专职处理九边军情和辽东军务。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大家都议一议吧。”
戏来了,在场的大臣们见到皇帝开篇便直接上了重头戏,不由得兴奋起来。
首先站出来的是勋贵班列的英国公张维贤,张维贤上前奏道:“启奏陛下,自从辽东糜乱以来,国朝用兵便难见胜绩,微臣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微臣究其原因,乃军情通报不及,将士们难以为计,自从前两日听闻陛下欲设立军机处,专职处理国朝军情,窃以为唯当如此,方能解决国朝兵事进展缓慢之难,而内阁也从繁杂兵事中解脱出来,专心处理朝政,更好的辅佐陛下开拓大明万世不祧之基业。臣等诚惶诚恐,恭听陛下之圣断。”说完还拉着十几位勋贵们跪倒在地奏道:“臣请陛下圣断。”
见到勋贵们是支持自己的,朱由校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目光看向勋贵班列们,点点头道:“英国公忠君体国,能够主动为朕分忧国事,实在是再好不过。还是先起身回列。”然后把目光转向文官班列,开口说道:“方爱卿,你们是怎么看的?”
“臣等遵旨。”英国公张维贤带着一票勋贵们回到队伍中,心中却在想着这群文官们打算怎么说。
文官们早已料定勋贵们会支持皇帝的主张,但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跳出来为皇帝摇旗呐喊,但是心里却不慌张,大明朝的官员们什么都不怕,这打嘴仗更是其拿手好戏,现在不站出来,以后还有什么表现机会。虽然这变革军制乃是大忌,但是现在乃是文官集团们的生死存亡之际,如果不站出来,那么不久的将来就是这些文官们死亡之时。
“陛下,微臣以为万万不可,有道是:国虽大,好战必亡,陛下如今刚登基,却如此穷兵黩武,必定会加重百姓负担,使得万民民不聊生啊。一旦民怨沸腾,必将导致天下大乱啊,还请陛下三思啊。”堂下一名官员急吼吼的站出来大声奏道。
朱由校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这都是什么人啊,这年头也有这么极品的人,在想到近代日本明治天皇砸锅卖铁建设海军,气不打一出来,不由得目光看向身边的王安,而王安看到朱由校的目光看向自己,低头小声对朱由校道:“陛下,这是刑部员外郎署山东司事顾大章,乃南直隶苏州府常熟县人。”听到是苏州府人,朱由校有些明了了,这顾大章不就是以后的东林六君子里面的嘛。看来现在耐不住寂寞了,这么早就猴急的跳出来,那就没办法了,是你自己往老子的枪口上撞,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朱由校大声喝道。
“臣乃刑部员外郎顾大章。”堂下这名官员义愤填膺道。“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免招致亡国之灾。”这名叫顾大章的官员还故意挺直了胸膛说道:“只要陛下听信谏言,整顿吏治,那么必将威震四海,万使来朝。”
朱由校彻底失望了,本以为这顾大章还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但是没想到这是这样一个极品。周遭的大臣们也懵逼了,都以为这顾大章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哥书呆子,一时间,一韩爌为首的东林党官员们纷纷站出来为顾大章说清,希冀救下此人来。
没办法,朱由校为了展示自己的天子风度,只能暗自认下这笔烂账了,但是心里却给这个顾大章判了死刑,缓慢开口说道:“顾卿家,朕读书虽少,但是也知道这‘国虽大,好战必亡’的下一句,便是‘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吧。这前宋靖康耻事朕还历历在目呢。”
旁边的方从哲是个老好人,虽然这顾大章也算是他的政敌,但是至少在今天他们的目标算是一致了,便开口接朱由校的话道:“陛下天资聪颖,这两句话正是出自兵书《司马法》,意为英明的君王治理国家,不随意动兵,不放弃武备。陛下读书虽少,却能领悟其中的真谛,实乃我大明之福,微臣之幸啊。”
这话听得朱由校一阵诧异,这方从哲不是东林党的宿敌吗?怎么今日还为他们说起话来了,却听见朝堂下的众人蜂拥而上,在朱由校的耳边密集轰炸了好一会儿的糖衣炸弹,最后朱由校却发现,这顾大章早已随着人群退下。
想了想,朱由校便开口道:“这顾卿家读书太过死板,学问不甚精通,对古法先贤所言一知半解,未免以后酿成惨剧,着免去顾大章刑部员外郎一职。”说完还转向对着韩爌说道:“韩爱卿,朕听说你们是老乡了,你下去好好思量一下有什么地方能够读书,什么时候把先贤古法的的至圣名言精通了,那什么时候再说吧。”
韩爌傻了眼,从陛下的嘴里听到自己和这顾大章是老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可就是结党营私的先兆啊。连忙站出来说道:“陛下,国子监乃是国朝培养人才之地,可谓是人杰地灵,陛下以为如何?”
听了这话,朱由校心里面一百个不愿意,这国子监可是自己日后实施改革的地方,怎么能让这种人去,心思百转之下,却想起后世改革开放初期,政府公务员停薪留职的说法,便开口道:“还是让他回家读书吧,这官职的俸禄也给他留着,什么时候这书读明白了,再来见朕吧。”
听到皇帝这不负责任的话,在场的大臣们傻了眼,这样也行?却也只好眼看着顾大章谢了恩,行了礼退出奉天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