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简十八岁那年,墨素刚刚十六,两人一起在家中密室中练功,有媒婆从鲁国来,说是要为墨素提一门亲事,却被墨素打了出去,父亲也不管这事。
墨简很是气恼,教育妹妹说是女大当嫁云云,女孩子家不该这般无理云云,可是墨素一句话便将墨简说的哑口无言,墨简当时说:“只要是如同哥哥般的男子,便是没有什么媒人,她也是非要嫁的,也是一定会温柔相待的。”
墨简二十岁那年,墨素十八岁,所谓十八的姑娘一枝花,墨简也是为了这如花般的妹妹的婚事,费了许多心思,也是想着要为妹妹找一门好亲事,自己这才安心。
只是这一年,迎来的不是喜事,而是父亲大人修真鬼道秘法走火入魔,几乎发了疯,尽然一夜之间,杀了这墨家旁系中一半的人,为了遮丑,墨家旁系便将墨简一家剩下的人统统放逐了。
墨简二十五岁那年,墨素二十三岁,流落战乱之世,也曾投靠过一些势力,也曾报效过一些诸侯,因为他们曾是墨家旁系之人,到那里都是受到贵宾待遇。
但往往这些上宾待遇,换来的便是需要为之去杀人,更有甚者,想要长期留下两人,便各种做媒,王侯将相之子、女纷纷送上门来,越是如此,墨简两兄妹就越是厌恶,于是逐渐便再也不向这些势力投靠。
直到墨简三十岁那年,墨素二十八岁,两人均未曾嫁娶成家,一直相依为命,来到这邱樊里,这才找到那份他们一直寻找的宁静,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却活的问心无愧,更是可以远离这杀戮纷争。
两人之前曾想过隐居世外山间终了,但终究二人并非夫妻而是兄妹,兄妹一起隐居无人之处终了,这也是十分诡异之事,所以二人一直想寻找一个适合他们生存之地。
墨简为自己即将要出生的儿子取的这个名字:“墨循”之意,也有回忆自己与妹妹苦苦寻觅生存之地,这段酸楚记忆的意思。
回忆犹豫一幕幕画面,在墨简脑子闪过,妹妹可爱的样子,调皮的样子,美丽的样子,伤心的样子,温柔看着自己怀中孩子的样子,恼怒自己灌醉他丈夫的样子,自己抚摸她头上秀发安慰她的样子。
但这一刻,墨简轻手抚摸着的是满是血污,刀痕,连眼角出都流出血泪的妹妹的头颅。
墨简眼角有泪水轻轻滑落,但他的脸依旧表情平静,他的心似乎在这一刻瞬间碎裂了一般,他平静的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冰冷的妹妹的面庞,想要把那些血污,那眼角的血泪擦去。
矮小黑袍老者的声音在响起,他说道:“墨先生,秦国吕不韦吕丞相建立五道门,现在只缺其中鬼道一门。
如今,如墨先生愿意相助,成为这鬼道门门主,教导鬼道天才,那便是最好不过,这边便有一名鬼道天赋之子,也就是你妹妹的儿子。”
老者指了指身旁黑袍人手中怀抱着的孩子,然后继续说道:“另外吕丞相也是从各国,找到六位鬼道天赋之子,都是些三到五岁的孩子。
加上令妹之子,便成了这鬼道七子,若是墨先生若愿意传授鬼道之法,日后,这些孩子归墨先生统领,墨先生若是要报今日令妹之仇,喏~”
老者顿了顿,伸手指指北门门垛瞭望台上的羽升,又指指身后的花婆娑,说道:“此两人便是杀令妹夫妻,辱令妹尸体之人。”
接着他又指指身边这些黑袍人,以及屠佐天和自己,说道:“我们自然都是帮凶,墨先生日后要报仇,尽管将我等杀死。
不过仅凭你墨先生一人之力,恐怕连我们这屠将军都杀不了,但若是这鬼道七子日后大成,又由你墨先生统领,那就当另说了。”
墨简抬头,目光从妹妹的头颅上移开,逐渐扫视全场的黑袍人,停留在那黑袍矮小老者的身上,冷冷的问道:“想来,先生你应该就是魔道的麒麟魔影爪,憾地魔,公孙先生了吧?”
老者嘿嘿一笑,回答道:“墨先生好眼力,正是老朽。”
墨简嗯了一声,接着他一字一句平静的说道:“多谢公孙先生好意,也谢谢这吕丞相的美意。
请公孙先生放心,墨某一定不辜负先生与吕丞相厚爱,必然不辱使命。
墨某人余生,若不杀尔等,不杀吕不韦,便绝不会赴黄泉路。”
墨简的声音落下,声音像是渐渐融入这黑暗之中,这份罔极的怨恨之意,如同一个诅咒一般,融入在这黑暗中,与黑暗中隐藏的万千恶鬼们签下了契约。
这余生,墨简只为一个念想活着,这个念想便是要杀了这些人。
一行黑袍人,带着一辆被黑色布匹包裹严实的黑色囚车,就这样向着北方行去,逐渐融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邱樊里外的麦田火焰逐渐减弱,剩下一片黑色的焦土依旧散发着浓浓的烟雾,慢慢的飘向空中被黑暗吞噬着。
邱樊里整个里间,燃起了大火,从王屋山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在一片黑暗中,一团火光冲天而起,但是无论火光多么的努力,也只能燃亮那无边黑暗中的一点点而已。
大火烧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东方的天际或许因为这燃烧了一晚的麦田和邱樊里升起的浓浓烟雾,虽然已是黎明,但在这一片灰蒙蒙中,却透不出一丝丝晨光。
王屋山中,一个半山腰上的洞穴崖坪上,盘腿坐着一名老者,老者身后的洞穴洞入口处,有一名妇人靠在洞穴石壁坐着。
两人此刻都默不作声睁着眼睛,远远的看着东方的天际,他们似乎在期待着天际线会划出一道曙光,那曙光或许可以破除这些黑暗和混沌,迎来新的希望。
这老者便是邱樊里昨夜逃出来的郎中樊泽,这妇人便是墨简的妻子刘然,两人逃到此处,正在休息。
樊泽是修真道法的高手,他自然没花什么力气,但刘然虽然不是什么娇贵之躯,可这一番逃亡,也是精疲力尽。
此处洞穴,是樊泽早年就选好的,上来此处十分困难,需要运起功法,腾跃几处险境,才可到达,一般人或者野兽,除了天上能飞的鸟类以外,都无法到达此处,最后这一路,几处腾跃,便是他背着刘然上来的。
这个洞穴中,除了准备了些用各种草药搭配制作的果腹丸,可以撑着几天,每天仅吃一颗药丸,就可果腹不需要吃别的东西。
还有的便是这些年,他和墨简在这王屋山游历,以及自己采草药时候,顺便寻得的金沙、金石,然后提炼制作成的金珠子,每颗也就小拇指粗细。
这些金珠大概有几百粒,也是一直备着,若有一天如现在逃难与此,之后又要流亡天下,那么这些金珠到是走遍各国都可通用,省着点用,也可够两到三人过上两到三年不愁过活的日子。
终于突然间东方天际处墨黑色云层里矗起一道细细的金线,这线亮得透亮,闪着金光,光明的白昼由夜空中迸射出来的一刹那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天空一般。
然后在墨色云霞的隙缝里闪出几个更红更亮的金光,金光冲破云霞,密接起来,溶合起来,飞跃而出,太阳晶亮耀眼,火一般鲜红,火一般强烈,不知不觉,所有暗立刻都被它照明了。
崖坪上老者的脸被照亮了,洞穴洞口依偎在那里妇人的脸庞被照亮了,都泛着金光。
老者缓缓站起身,他已经思量了很久,说道:“墨夫人我们收拾一下,启程吧。”
刘然站起身,单手扶着洞壁,单手摸着怀有身孕的肚子,脸上还带着昨夜留下的泪痕,她问道:“泽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者转身,看着墨夫人,坚定而又坚决的回答道:“去东南越国,莫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