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关掉闹钟,我起床收起昨天的日记。
妈妈似乎一大早便出去了。此刻,门外响起了钥匙的声音,我探头望了望:妈妈带回一个黑色双肩包。
“三楼萱姐听说你书包坏了,特地告诉我先别买。她家孩子过去读大学的书包在家里闲着,人家昨天晚上还刷干净了叫我今天早上过去取。”
妈妈一边说,一边把我旧书包里的书塞进她新拿回来的这一个。
“人家这个书包买的时候400多块呢,背了四五年都没坏,你不是喜欢三叶草的么,正好这个就是。你背起来,我看看好不好看。”
我拎起那个书包,打量了一下:有点旧,三道杠有些斑驳,不过还是比我背烂的那一个好很多。
“妈,11月18号有周杰伦的演唱会,我想去看看。”
“不行,我不同意。”
“你答应给我买书包了呢,都没买呢。我也不需要买太贵的,外场最后面二百八或者三百八的门票,就可以了。”
“我和你爸一天天省吃俭用的,你花三四百去看演唱会,怎么想的你?那些钱够家里多少天的生活费,你知道吗?你买那些CD,买那么贵的MP3不能听歌吗?非得花那么多钱到现场去?在电视上看不行?都不知道怎么浪好了。”
“电视上没有。”一早就该知道的结果,我赌气连早饭都没有吃,蹬上鞋子便出门了。
“你就让他去吧,我这个季度的绩效奖金都发了。”
“不许去!告诉你董国强,我看你敢再偷着给他钱的,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问你他看那个破玩意能当吃还是当喝?”
我重重的关上了门,连同妈妈的声音一起关进屋里。
难道大人们在我们这个年纪,不曾有追逐过偶像;不曾向往过好看的衣服;不曾偷偷的喜欢过女(男)孩子;不曾为了心爱之物可以放弃一周的午饭去拥有么。
[ 2 ]
通告:
原定于10月26日举行的“康师傅杯”校男子篮球赛四分之一决赛:高二八班对阵高二十一班。由于场地原因,改在今天中午十二点于逸夫体育馆举行。体育馆最多容纳500人,请观赛的同学提前入场。
——十三中学体育组
10月25日
从便利店出来,看到公告栏围了很多人,我挤进去看才知道是十一班的比赛提前了。这几天一直听姜雪念叨这场比赛,不过她一早就没有来上学。
“蒋蒋,姜雪怎么还没来,十一班的比赛改在今天了,她看不着不得后悔死。”
最近,我总是会找机会和她说话。有问题我都尽量向她问,借东西也总是朝她借。我开始像大家一样叫她蒋蒋。有什么开心的事我也总想着逗她笑,我会学她说话时咬字不清的样子。有时还会故意把她的东西藏起来,看她着急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今早闹钟没响,睡过头了,怕迟到我直接打车过来的。我也纳闷姜雪怎么没来,给她发信息也没回。”
此刻教室里面,几个同学正在发上次英语课随堂测验的卷子。
我看了看我的分数,只有61分,刚及格的分数。
“你多少分?”我问蒋南。
“93分。”
“姜雪呢?”我伸手去够姜雪的卷子,结果不小心碰掉了。
卷子落叶般飘摇了几下,正好落在值日生刚洒完水的地面,瞬间被水晕湿了。
“你闯祸了,姜雪平时用东西都很仔细的。课本上没有用的字,她都用橡皮擦干净,新书她都要包书皮的,卷子她也保存的连页都不折。你就别说是你弄的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算了,我还是跟她说吧。”我接过蒋南递给我的纸巾,擦干了卷子。看着上面皱起的一大片,我心有余悸。
“姜雪每次月考成绩都没低过一百四十分,平时随堂测验也都是一百分。真不知道她的英语都是怎么学的。我每次都是英语垫底,一到期中期末,就给我拉成绩。”
“其实英语也没什么的,我觉得学英语最大在障碍就是发音,发音不准,即使背了再多的单词,当你听到它们时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另外读多了你就会有一种感觉:莫名其妙的就能答对完形填空了,连那些看似毫无头绪的阅读理解也能选对了,这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语感吧。”
“听你这么说,我豁然开朗了,终于知道“语感”不是蒙我们这些读书少的人的说辞了。”
“数学你还听的懂么现在。”蒋南问我。
“高一的时候还好,最近有些吃力了。”
“上了高二突然觉得自己变笨了,数理化全都学不明白了。咱班同学都太聪明了,我上课总是跟不上。每次有问题的时候看到同学们都一副听懂了的样子,我就不好意思问。”
听了蒋南这么说,我知道听不懂的不只有我一个人。我甚至有些后悔,每当老师询问是否都听懂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勇气站起来。
“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特别想学文,可我妈妈不让,说学文以后路子窄,考大学可选的专业也少,不好就业。对了,董以谦,最近姜雪说想换一个补课班。之前咱们去的那个人太多了,去晚了座位都没有了。这个也是三中的老师,教的挺好的,在她家里上课。”
“我也觉得……”
“董以谦、蒋南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上课都几分钟了,一进来就看到你们俩个交头接耳的,都不止一次了。平时看你俩挺老实的,一直没好意说你们,有点过分了。陈老师在讲台都站了多长时间了,我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这边乱嗡嗡,你们看看走廊里哪个班教室像咱们班这么乱的!”
这是第一次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点名批评,虽然并没有太严厉,但是毕竟从来没有被老师批评过。我们两个就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赶紧低下了头。面对训斥我的脸滚烫起来,我抬起头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依然低着头,毕竟是个女生,她应该比我更加难堪。
我突然发觉,也许不是只有我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变化。
“Morning , every one.”
“Morning , Miss Chen.”
“Last time we have learned unit 5 .Today,we will learn something interesting,but now let“s have a revision.”
[ 3 ]
一整个上午姜雪都没有来,直到午休前的最后一节课间,她才背着书包进来。
“你干什么去了。”
“校艺术节闭幕式彩排啊,我早上六点钟就到了,结果就为等音响和灯光的师傅,到现在还没彩排完,我的节目结束了就先回来了。蒋蒋怎么了,不说话,谁欺负她了。”
王晗努了努嘴,姜雪看了看没再说什么。
“今年的晚会的含金量特别高。有一个乐队唱Beyond的歌,真的是开口跪啊。他们只有鼓手是咱校高三的艺术生,其它的都是外校的。还有高一的一个女生唱孙燕姿的歌,超像的。我看完了一个小品回来的。还有一半没看完,估计要彩排到午休。”
“十一班篮球赛的改今天了你知道么?”
“昨天晚上付川发短信告诉我了,今天中午都去加油啊。看十一班怎么虐他们。”
“姜梦薇?姜梦薇。”郑毅从教室外面跑回来。
“你个死胖子,刚才在彩排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姜梦薇啊。”
“我也不知道你改名叫姜梦薇了啊,报幕说有请姜梦薇同学,结果你上去了,这不我才知道。”
“高一开学的时候就改了好吧,老娘的学籍上就叫姜梦薇,就你一天姜雪、姜雪的叫着,害得我现在都改不过来,”
“你这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好像有个叫什么紫薇、雨薇的,后来没了。我以为被琼瑶剧组招走了呢,原来是您老人家。”
“滚蛋。”
“再说了,姜雪不挺好听的么。”
“好听个屁,土死了。要不是我出生那会儿我爸在部队,爷爷给取的,我能叫这名吗。郑大胖你刚才溜到学校礼堂,又偷看哪个妹子去了你。”
“就礼仪队的那个妹子,身材挺好的那个。好像是高一五班的吧,过去我怎么没见过。”
“高一五班的?陈婕,人家有男朋友了。付川他们队的。”
周围人都有说有笑,只有我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找到机会和她说话,她也是闷闷不乐。我心里面始终惦记着的,不是因为被老师批评的难过,而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尴尬该怎么打破。
午休。我没有心情跟他们一起去看篮球赛,便一个人来到走廊中厅的窗口透透气。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还因为老师说你的事么。”吴哲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有。”
“别太放在心上了,在意和不在意,它都已经过去了。跟你说这就是你,要是换了是马亮亮他们,早都在教室后面罚站了。”
“你没去看十一班的比赛吗?”
“去了,人比较多,看了两节,感觉十一班会输。”
“不会吧,姜雪不是说十一班挺厉害的么。”
“不管他们了。帮我个忙好不好,咱俩去数学组把作业本拿回来。下午第一节崔老师讲作业题。”
他看我犹豫,笑着说:
“别担心,老师不在办公室的。”
[ 4 ]
一天的时间过去的真快。
十一班真的输掉了那场比赛。而最后一节的大自习,学校安排各个班彩排集体舞。望着空空的教室,我做不下去任何题,一整节课都在想着跟蒋南说什么:
嗨……
今天白天的事……
我想跟你说件事……
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今天的事都怪我……
快放学了,参加排练的同学陆续回来。
“马上要评选省级十佳优秀班集体了,每个学校就一个名额,韩校长推荐咱班去。参加评比还要拍一些宣传资料,视频剪辑、摄影还有PS这方面刘砚老师比较专业。我和他商量了一下,请他帮助咱们制作宣传材料。郑毅、吴哲你们几个班委看看有没有什么创意,课下跟刘老师讨论一下。另外可能需要录像、拍照。需要大家配合的,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尽量配合一下。”
“还有,校艺术节闭幕式的第一次彩排已经结束了。咱班上报的两个节目当中,只有姜雪的钢琴伴奏入选了。艺术节闭幕式11月3日下午四点半开始,场地距离学校比较远,需要租车。如果班级自己租车会比学校租的便宜,这样能省一些班费。过去都是钟培文家长帮班里租车,现在钟培文已经不在了,咱班要是还有能租到车的,放学后跟我说一下。大家都累了,今天早十分钟放学吧。走廊里都小点声,别影响到其他班同学。”
“蒋蒋,我不等你了,我担心因为今天比赛的事十一班会和八班打架。我得赶紧去看看,让付川别去,他已经有一次记过处分了,要是因为打架再受了处分就麻烦了,我先走了啊。”
为了等蒋南,我故意拖慢了收拾书包的节奏。整整一天了,我想跟她说句话,哪怕是一句抱歉。
看着她走出教室,我想正好走廊里面人少,我过去说话也不至于尴尬。可是怎么开始呢,我又没有想好。走廊里会不会有其他同学,还是在学校门外说比较好呢,我边走边犹豫。
“董以谦!”我正准备离开教室,潘阳叫住我。“能不能把班级的窗帘拿回去洗一下,老师说找家近的同学帮忙洗一洗。”
“好吧。”我心急如焚地望着门口,担心蒋南已经走远。
我和潘阳叠起了教室的窗帘,她嫌窗帘上有灰,叠的很慢。我只希望尽快,便胡乱地将窗帘塞进袋子里。
“要不这样吧,周一我跟崔老师说,下次就不收你班费了……”也许是潘阳看出来了我的异样,才和我说这些。没等她没说完,我就已经提着袋子焦急的赶出教室。蒋南早已经没了踪影。
我快步走下楼梯,追到校门口,我远远地看见她刚好踏上公交车。
我丢下大大的两个口袋,沮丧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