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机关已破,只要进入帘内就直接面对金风堂主罗玉成。
然而叶星寒不能。
在甩出假方妍筠的电闪雷鸣之间,侥幸逃过了被洞穿咽喉的灭顶之灾,脖子上仍被划了道血口。这血口不痛不痒,稍有一丝麻的感觉。这是剧毒的征兆,如果再激战,毒素将迅速扩散到全身,而与三大高手缠斗起来毫无取胜的希望,就是鱼死网破也绝无可能。
叶星寒运气逼住毒性,沉声道:“罗堂主不妨另约时间一较高下,我不想在你的机关前费手脚。”不等里面答话,迅速从褚天豪身前滑过,顺着楼梯退至楼下,从容走出京华酒楼。
“好险。”叶星寒心中暗自庆幸。如果罗玉成追出,势必一场恶战,自己中毒在先,全然处在下风。但罗玉成没有发现他中毒的症状,即便如此,只要不让他迅速摆脱褚天豪这一关,合三大高手之力,也断无生机。
所幸罗玉成尚在帘后的榻上,金无伤装神弄鬼,偏偏没有处在便于出击的位置,叶星寒应变奇速,不给对方调整的余地,迅疾从原路撤退,他只要面对相对较弱的褚天豪。褚天豪被他神威震慑,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才使得叶星寒从容脱离险境。
但是,叶星寒还有一点无法判断。既然方妍筠是假的,那罗玉成是真还是假?号称毒花的金无伤又是真还是假?
一道清泉,依山而流。
已是晌午时分,山腰云雾缭绕,泉流时而平缓,时而直挂岩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涧清幽,静寂宁谧。偶尔几声鸟语,空谷传响,更添悠旷。水流直冲崖下,形成一个清澈见底的碧潭,周围林木茂密,草色青葱。潭里蛰伏着一人,一动不动地让凛冽的水淹没整个躯体,只露出头部。他就是身受剧毒的叶星寒。他已经在水中泡了整整三天,借冰冷的水驱出体内的余毒。
这是疗毒常用的方法,内服药物通过人体血液循环,借助运内力排出,要加快循环并避免已经排出的毒素吸附在身上,在水中浸泡是最有效的方法。经过运功,叶星寒脸上青气已经渐渐退去,再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恢复了。
但这时候也是最紧要的关头,绝对不能分神。一旦受到干扰,就前功尽弃。
忽然扑愣愣一群惊鸟飞散,水边的林中走出一个黄衫女子,容色美艳,鬓角上还戴着一朵山花,她步履矫健,一手提剑,时而目光向周围搜寻,时而又回望深厚,此人正是方妍筠!
而在她身后隔开一段距离,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黑衣人,不紧不慢跟着她。奇怪的是,他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不十分靠近,也不拉远。
方妍筠缓行一阵,突然施展轻功,疾速奔跑,那黑衣人也发足猛追,当方妍筠放慢脚步,那人也随之放慢,分明是想跟踪,但已经被发现。这人的轻功甚为了得,方妍筠竟没有摆脱。
方妍筠心生一计,又一阵疾走,那人果然穷追不舍。方妍筠突然回身迎上去,黑衣人收势不及,急忙站定,离方妍筠只有十来步的距离。
叶星寒已能清清楚楚看到黑衣人的面容。那张脸轮廓犹如刀削,线条钢硬,鼻梁高挺,双眼凹陷,不像中土人氏。而且从他的体形和身法上,已经认出正是日前在醉仙楼前刺杀开封府尹的杀手。
方妍筠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黑衣人不答。
方妍筠又走了几步,黑衣人也跟上几步;方妍筠再度停下,黑衣人随即也停下。一个人身后跟上一个甩不掉的影子,实在是件可恼且又可怖的事。以方妍筠的功力居然甩不掉他,这人会是谁?
“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出手?”方妍筠一字一顿道。
黑衣人依然无言。
方妍筠粉面凝霜,浮起一股杀气,捏紧剑柄,一触即发。
黑衣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很想动手吗?我要杀的人可不是你。”他舌头仿佛有点僵硬,但话语说得很清楚。
“那你想杀谁?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你就能找到叶星寒。”
方妍筠笑了:“想杀叶星寒?你配么?”
黑衣人怒气陡升,冷冷道:“我只是个杀手,有人出价买他人头,他的头就必须归我!”
“有人?是罗玉成?要买凶杀人的人暴露了自己底气不足,已经露了败相,为一个将要失败的人做事你会什么也得不到。”
“这你不必多问,杀手从来不问雇主的事。”
“罗玉成有没有要我的头?”
“没有。”
方妍筠又是哈哈一笑:“休道你没有能耐要叶星寒的头,有我方妍筠的头在,你又怎么能拿得走我叶大哥的头呢?”
叶星寒感到心头发热,但这时他不能分神,只能远远望着他们对答,静观其变。
黑衣人好象有点泄气,默不作声。
方妍筠又道:“看你该是来自异域,金风堂跟你毫无关系,你又何必卷入门派之争?罗玉成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对方依然沉默,两眼直勾勾盯着她。
方妍筠皱皱眉:“不听劝也只能由你,总之你不会得手的,别枉送了自己性命。”说时迟那时快,身子已飞出数丈。黑衣人虽然愣一下神,但马上飞身而起,姿势固然难看之极,竟还是跟了上去,反应之快,实在不简单。
方妍筠还是一阵紧,一阵慢,与黑衣人周旋,试图摆脱。
叶星寒见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远去,便凝神继续调息。
再过些时,叶星寒打通周天,顿感酣畅。只是由于刚刚恢复,又空腹蜷曲在水中,体力稍稍虚弱,于是整好衣冠,摘了点野果充饥,然后顺着山溪向下游走去。
溪流在谷地穿行,坡上滚落石块被水流冲刷成光滑溜园的馒头形状,大大小小,铺满谷道。两侧山岩突兀,遮天蔽日;坡下一直到谷道边清一色的栎树,躯干挺拔,枝繁叶茂。再往下谷地渐渐开阔,溪流汇成清亮的小河,旁边的树木也变成低矮的灌木为主。
来到溪口,迎面就是滔滔汴江,水势浩荡,令人精神顿爽。日头西斜,透国朦胧的雾气照射到水面,熠熠闪光,水流对面是一带开阔地,汴京城的轮廓依稀可见,蔚然壮观;顺着水面看去,远处白帆点点,烟波千里,好一派怡人的风光,叶星寒沉重了多日的心为之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