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李笨停顿一下，似有无限哀伤。叶星寒默默看着他，不打扰他的情绪。片时，李笨又接着说下去：
“我忙说：‘是不是嫌我烦了，不让我住这里了？’她笑了笑，但我看得出笑得很勉强：‘哪会呢，可你要成家，要过正常的生活，不能一直住这里。’我却不明白，说：‘我喜欢这里，愿意一辈子都在这里。你都快三十了，还不成家，我还小，急什么。’她脸上一僵，静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是命该如此，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很诧异，她这样冰雪聪明，又美如天仙，文才武功，这世上别人渴望有的长处她都有了，人家练上几十年都达不到她的功力，羡慕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喜欢她的人也一定很多，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呢？”
说到这，李笨停下来，似在冥思苦想，到现在还不明白。
叶星寒插话道：“不会是感情上遇到不顺心了吧？人有时候太完美了不一定是福。心气高，对知音也就特别苛求。”
“也许是，不过只是猜测，我是没有明白的机会了，也许你会有机会。”李笨突然话语一转，“好象你懂，你也很聪明，你现在的年纪和当年的她差不多，是不是你也遇到过什么难言的苦衷？”
叶星寒笑了笑道：“我还远没到她那种境界，不过凡人会有的困扰我也会有。”
“噢。”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后来，她就在在墙壁上画了那幅画，一连画了好几天，也不怎么吃，也不怎么睡，熬得人憔悴了许多，我劝她注意休息，她说，真怀念那时没下山，和先师在一起的时候，那时石洞里我们有四个人，人最齐全，没有烦恼，谁都不耍心眼，其乐融融，很像一家人。可惜这种日子回不来了，她想把那时的情景永远保留下来。我说也不急于一时啊，慢慢画。她说我有分寸。画完之后，她神色似乎缓和了一点。我以为没事了，她却叫我到厅里，说：‘我大限已到，有些话要交代你。’我当时就惊呆了，她说：‘别慌，一切皆有定数，我已经作了安排。这里值钱的东西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本来你应该过富贵的日子，偏偏在这里守着山洞，委屈你了。我死后，两位先师的遗骸不要碰，我的遗体也不要动，你下山去好好过日子。这里的书籍棋谱留下，你想看就再回来。过上二三十年，你寻找一个有武功根底，又有才智的年轻后辈来这里，把这里的一切交给他。这人一定要忠诚可靠，千万注意了。再以后的事，我也料理不着了。’我又难过，又迷惑，想问，又无从问起。她看出来了，说：‘不要多想，叫你笨笨，其实真笨也许是福。可你不笨，以后在外行走要格外当心。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我守在厅外，听到她弹琴，很平静。一曲没完，琴声断了，我再进去，她已经没了气息。”
“可您并没有下山，一直守在这里？”
“是啊。我舍不得离开，中间也出去过几回，后来还是觉得山洞里好，也不太放心，怕有外人或者野兽进来损伤了主人的遗体，就回来守在附近。一面还要寻找新主人，没想到，寻找了六十年，主人的遗体已经风干了，我真对不住她，要像她说的三四十年就找到，那时还是活着时的模样。该怎么办，你是新主人，你拿主意吧。”
叶星寒想了一下，说：“还是用棺木安放吧，这里荧光石有销蚀作用，再不处理就会像里面两位前辈一样，只剩下一副骷髅。”
他随李笨查看了书籍、棋谱以及武功记载，都堪称至宝。还有大量珠玉金银，定是当年刁元宾老前辈为了安排李娉婷未来生活储备的。可李娉婷没用上，给李笨他又没用到。叶星寒对李笨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办，还要打造一副棺木，这里进出不便，只能做好板材，进来再拼装。”
李笨说：“那好吧，我带你从迷洞走。那边虽然岔口多，只要记住了路，比较好走，拿东西也方便。”刚走两步，又拍着脑门道：“瞧我，有件重要东西忘了给你。”他折回到一个暗室，取来一个小匣子：“里面的东西主人交代过，只有新主人才能看，你拿着，说不定许多秘密藏在里面。”他真是赤子之心，这么多年怀着强烈好奇，只因为李娉婷有交代，就谨守遗言，一直都没打开看一看。
叶星寒接过，很感动地拍了拍李笨。因急于赶回，说不定方妍筠已经派人到处寻找自己了，把匣子让李笨藏起来，洞中还有许多地方来不及多看，径直从迷宫穿过，来到一处较宽敞的地方。整个洞府，恐怕只有这里一个地方能称为大厅，三丈有余见方。本来外面已近冬天，洞府里却冬暖夏凉，温度适宜，先前的大蛇盘在一角。李笨老友般上前抱着它长颈摇晃几下，对叶星寒道：“它叫银蚦，很通人性的。我看着它长大，刚来到这里还不满一尺呢，算来你要叫它一声蚦兄。”叶星寒笑着过去，轻轻抚摩它：“它还很忠诚呢，守卫在这里，我刚进来和它打了一架，结果大家没有恶意，很快和解了。”“以后就是朋友了，要是恶人来了，它会拼命。你看，它和南方的水蟒不一样，特别爱干净，除了喝水，平时总爱在干爽的地方。起初我还担心洞里藏了食品惹来老鼠，它来之后，就不用担心了。后来它长大了，就到外面就觅食，回来睡觉。外面有什么动静，它也会来报信。”“真神奇，这种蟒蛇也是很少见的。长得很漂亮。”银蚦似乎知道在夸它，伸过头来在他脸颊旁轻轻碰了一下。
再往前洞又狭小了。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先前在岩壁下消失的那对大猩猩正栖息在这里。李笨和叶星寒走过来，它们不但不躲避，反而走过来给李笨递果子，倒像老朋友。那只雄猩猩还顽皮地朝叶星寒举拳做了个黑虎掏心的动作。叶星寒笑道：“你还要跟我打架啊？肯定你吃亏哦，你的力气还没蚦兄大。”李笨笑道：“我练功，它们就在一旁学，也快成高手了。它们都有灵性。”忽而又正色，“你留意，除了猩猩，还有人偷窥你练功，而且不止一个。其中至少有一个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叶星寒一怔，自己感觉到了，但没能证实，见到李笨之后，又以为是同一个人。还会有谁呢？真要小心谨慎。偷窥练功不可怕，关键他是什么目的，更不要被跟踪到密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