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均是一怔,老人忽地站起:“陶某在自己的居家之内,你怎说我不是?”
韩玉说不上,只是嘟哝着:“就不是!就不是!”
叶星寒看看韩玉,点头道:“不错,陶先生与韩义士生死相托,断不会随手打开他骨灰坛子的。何况,交托韩义士的东西,岂有自己急于看一眼的道理。”
老人纵声大笑:“小娃娃,当真聪明。”说罢,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你们看清楚,我是谁?”
“金剑!”“大师兄!”银剑和叶星寒同时惊呼。
金剑莫一丰仰天大笑:“舍我谁有其能!当年与玉箫一战何等凶险,人尽以为我不敌玉箫,必死无疑;哪知柳暗花明,成了鬼屋主人,令整个武林闻风丧胆,哈哈哈哈……”
孤傲不可一世的银剑突然掠过一丝惶恐,他努力镇定着问:“师兄当年已经贵为江湖第一人,又何苦要冒险挑战四绝手呢?”
“因为那远不是真正的第一,至多是第五才对。当年师父没有实现的愿望,我有责任替他实现。更何况你银剑岳青杨声名日噪,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你我同出一门,你安的什么心,我还不清楚?我这第一,又怎能坐得安稳那?”金剑含笑捋着胡须,“所以惟有与高手争短长,并从比斗中另悟新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银剑露出敬慕之色,暗想自以为苦练剑法,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功力应不在金剑之下;而出招变招之快众人都以为胜金剑一筹,如今看来,金剑还是棋高一着,悟出了更高的境界。便问:“既然师兄已经击败了玉箫,名望实力大增,为何还要藏匿在此呢?”
“唏——”金剑讪笑一声,“我哪能胜得玉箫,一个玉箫的替身仅会几招玉箫的招式就迫得我手足无措,经此一战,也让我悟透一层道理:武功高低固然重要,但更须用智。光有武力的人是匹夫之勇,最终的胜败不完全取决于武功,不谙谋略者,终究不成大器。玉箫不仅武功卓绝,更是智谋过人,只是我命不该绝,没有和他交上手。”
根本就没有交手,金剑就取得了陶家院!真是匪夷所思!
“那,你又怎么进入陶家园,成了鬼屋的主人呢?”
“当日与玉箫约斗,玉箫来去无踪,见过他的人实在有限。只有陶家园主人陶孝廉素与玉箫交好,特请他邀约,并作公证。哪知到了约定的日期,陶家管家无知老人却推说主人患病,无法作见证,希望等主人病愈后重新约定,否则,就由他来当证人。我以为是玉箫盛名之下名不符实,借故推脱,更想借此机会一举扬名。当即应允由无知老人见证,我们就在陶家园后的坡地上过招。刚一交手,玉箫发势威猛,招式精妙,刚柔并济,让人防不胜防,不出十招就把我逼到了死角。但再比斗下去,却深感意外,玉箫的精妙招式竟然用完十招后每次都从头用起,毫无变化,而且内力不济,全然没有一代宗师的风范,顿时起了疑心。于是趁他变招连接不畅的当口,一阵猛攻把他击倒。正欲追击,无知老人挥起长袖一拂,只觉一股大力卷来,我几乎长剑脱手。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陶家的管家怎会有如此功力,江南陶家果真不问江湖事么?我猛然醒悟了一件事。”
“什么事?”银剑问。
玉儿接道:“玉箫就是陶伯伯。”
金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不待她回答,又向银剑道:“瞧你,还不如小孩子聪明。不过当时我也一下拿不准,还怀疑玉箫和无知老人是同一人,但又觉得没理由,相貌差异也大,据说玉箫风采隽逸,而无知老人身量瘦小,其貌不扬。定是玉箫出了意外,才让人冒充。玉箫的招式十分精妙,极难破解,无知老人才有侥幸之心,比斗是早约定的,一味推托反而会引起外界怀疑,但还是功亏一篑,无知老人朝我淡淡说了句:‘你赢了。’便和假玉箫回庄园去了。我既猜破这一层,想探个究竟,于是尾随他们潜入陶家园。不料陶家园布置非常神奇,进去不久就迷了方向,只好乱摸乱闯,不慎掉进了地下密室。”
“密室?就是现在这地方?”银剑问。
“就在你们刚进来的小厅。”
“那陶孝廉就是原来的鬼屋主人?”几人均想,陶孝廉一方乡绅,家业殷实,平素颇有善名,想不到如此阴毒。
金剑叹了口气:“你们都错了。那时的密室远没有现在这么精巧,只为玉箫闭关修炼时用的;这里是因为一场变故后,我成为这里的主人,才扩建的。也是老天助我,发现了这个天然溶洞,才把密室打通,成了现在这等规模。否则,单凭人力,又怎能如此鬼斧神工?”
“你既身陷绝境,又发生了一场怎样的变故呢?”
“我进入密室,听到一缕微弱的喘息声,原来有人在里边,已经奄奄一息。他当我是无知老人,便喊我过去。我轻轻过去,但不敢靠得太近。
“他问我:‘都安排好了?’我支吾一声,他又说:‘我恐怕捱不过明天了,也是前身的孽债,身后的事,全交托给你了。特别要提防知愚,不过,他曾有功于本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为难他……’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玉箫,可既不久前有比武的约定,怎么又会突然一病至此?只听他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又费劲地抖索着举起右手,手中有颗夜明珠,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韩兄弟和我萍水相逢,不远数百里背着我送回家,送他夜明珠又不肯收,这等大恩大德今生难报了。我只能留下信物,他日如有机缘,纵然我死后也要还这份情。’
“借着夜明珠的微光,我看清了他的面目,外表和假玉箫确是很相象,虽然大限将近,依然神情自若,两颊清癯,风采不凡。只是双唇黑紫,象是中了剧毒。饶我纵横江湖多年,在这个垂危的人跟前也为之气夺,茫然不知所措。
“许久,我才悄悄退出,寻找出口。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隐隐听到无知老人在向玉箫禀告事已办妥,知愚也派人严加监视了。又问:‘要不要叫公子来见?’
“玉箫说:‘不必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教他们武功,就是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善终。你也不须寻找仇家,我命中当有此劫。我死后,遣散家人,让他们各奔前程,你把园子毁去,然后……’
“后面再说的话就听不清了。我在密室里摸了约莫有两天,团团转还是转在原处,饿得头昏眼花,那时我恍恍惚惚地想,要有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作自己的基业该多好啊,可现在身陷绝境还做什么梦呢。虽说玉箫死了,单无知老人就极难对付,更不知玉箫的传人会有何等本领。”
“正恍惚间,听得有队人从甬道过来。我心想完了,陶家园巡查的家丁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何况我饿得手脚发软,怕是一个普通的农夫就可以把我一手提起来。却不曾想那干人在不远处停住了,从后面推出一人,还有铁镣声。
“只听得人喝声:‘进去!’土墙开了道门,那人被推了进去。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并传过无知老人的声音:‘主人生前对你不薄,你竟结党反叛,哼,要不是主人吩咐饶你性命,我早一掌毖了你!’那关进去的定是知愚老人。我顿时心中升起了希望。后来么,嘿嘿……”
“后来,你就放出知愚老人,结纳叛众,联手夺了陶家园。”叶星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