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闲聊了一会儿,沉香起身告辞,芊女将她送到苑门外,目送着她二人走远,芷念凑上前悄声询问:“小姐,为什么不告诉沉香姐姐你其实已经答应了王爷会在沈相寿宴上假扮沈家二小姐的事?”
芊女噙着暖暖笑意的眉眼倏忽黯淡下去:“他既不想她知道,我又何必多嘴?去把那花瓣清洗干净浸在蜜罐中,埋到院里那棵枯梅树下。”
芷念不解地轻“哦”了一声,按照芊女的吩咐自去做事。
芊女微垂了眼角,须臾,又抬头望向玉清苑外的小径,心中长叹:沉香,看来你会比我幸运得多!
离了玉清苑的环儿一路上还不时回头瞭望玉清苑的仿效,一个劲儿不停地说着:“王府中竟然还藏着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简直比我家小姐还要优秀得多,沉香你真行,连这样的人物都能与你交好。不过,她真的是王爷先前娶进府的那三个侍妾之一吗?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而且你这么信任她,那她就一定是个好人。真是奇了怪了,王爷身边放着如此标志的人物不中意却偏偏对你动了心思,你说这是不是叫……”
糟糕,差点忘了答应过漠涯大哥的事,千万不能让沉香从他们这些旁观者嘴里知道王爷的心思,否则,她一定会选择走为上策的。
意识到说漏嘴的环儿忙掩唇偷偷看向沉香,见她自顾自挽臂捏着下巴走着,环儿忐忑地追上去与她并肩,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试探道:“沉香,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沉香似才回过神来,转头茫然地看向她:“啊?什么?你说了什么?”
环儿悄悄松了口气,笑着挽上沉香的手臂:“哦,也没什么,你没听到就算了。对了,你这么入神,在想什么?”
沉香凝眉往小路旁移了两步:“你觉不觉得咱们此行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人有些猝不及防,虽说芊女这人也还不错,可也不至于我就这么简单一提说她就能爽快的答应下来,毕竟这事是真挺荒诞的不是?”
环儿捏捏自己的耳朵,想了想,说道:“也许她觉得与你私交甚好,就想不遗余力地帮你。”
沉香回身,嘴角轻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傻丫头,能不计后果陪我一起疯?”
环儿不好意思地轻轻吐舌,沉香秀眉再次蹙起:“而且我与她说出请求时,她的表现太过镇定,如果说她本性如此,那芷念呢?没道理已经修炼到了她那种波澜不惊的境界。”
想到今天刚一碰见芷念那丫头的情形,环儿轻拍额头,恍然道:“对啊,芷念这小丫头咋咋呼呼的,不可能这么平静。”
沉香凝眸:“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早知道。”
“可是,会是谁透漏消息给她们呢?”恍惚间,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名字闪现在环儿脑中,尽管深觉不可思议,她还是开口想要求证自己的猜测,“该不会是王……”
“嘘!”沉香做出噤声的手势,揽过环儿,低声道,“过会儿你再来玉清苑请芷念到咱们凝香苑去,就说我得了个好玩意儿邀她瞧瞧。”
环儿点头答应着,两人转而走回凝香苑。
楚云轩刚出府归来不过半炷香,不见了好几天的伊俊也赶了回来,脸色凝重处处透着深沉。
“主子,属下无能,一路追查,线索断在了乌鞍山。”
楚云轩面上并无多大波澜,反而有些预料之中,只是对伊俊所说的那个地方多了更多怀疑:“你是说,三哥遇难前曾到过乌鞍山?”
伊俊犹豫了一瞬,将怀中一串白玉雕琢的琉璃珠奉上,面色却是更加凝重:“关于三王爷的线索虽然断了,但在那儿,属下无意间探听到了前太子妃的身世,她或许是东楚五族中第二个被灭族的雾衣族后代。属下想,这些巧合未免都太刻意,会不会从当年开始,其实就已经有了一张巨大的网,而这张网,现在还悬在我们头顶?”
楚云轩皱了眉头,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大哥,大嫂,三哥,都与乌鞍山有关,这座乌鞍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大嫂,沈相,东楚五族。沈相知道大嫂的身世吗?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主子,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讲?”伊俊瞧着自家主子凝重的面色,犹豫了一瞬,继续开口,却是在征求他是否愿意听的决定。
楚云轩嘴角蔓延开一抹苦笑:“说吧,如今也再难有什么事是本王无法接受的了。”
“属下不甘心一路追查的线索就此断了,于是,下到了断魂崖下……”
“断魂崖?你说的可是前太子妃当年跳下去的那个断魂崖?”沁竹一脸的惊讶中裹着满满的后怕打断了伊俊的话,她不敢想象若是当时伊俊一个失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伊俊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胆颤心惊,给她个肯定的回答的同时给她一个安抚的浅笑。
“以后莫要再擅自做这样危险的事。”楚云轩没去过那个断肠崖,但是关于那里的骇人传说,他不是没有听过,刚一听到伊俊竟然下到了断肠崖下,他虽然没有如沁竹和漠涯一样惊异于色,却也心有余悸,心觉实在有必要提醒这三个亦仆亦友的下属一声,眉眼中带着三分嘱托七分命令又扫过沁竹和漠涯,“你们两个也是一样。”
三人心中一暖,异口同声答应了一声,伊俊这才继续禀报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情报:“主子,属下无意间在断魂崖下的一处隐世村落里找到了安王的孩子,他尚在人世。”
“那么高的山崖,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怎么可能生还?你是不是弄错了?”漠涯发出质疑。
“我攀下山崖途中偶然救了一个被困在石缝中的药农,在他感叹种善因得善缘的时候,我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据那药农所说,当年他妻子被诊断胎位不正,恐有难产之兆,他便每日挑个空闲的时辰攀到断肠崖上采摘上好的药材。
“那天,他正趴在一处凸起的大石块上休息,便有一物从天而降,直直落进他的背篓,下坠的力度太大,将他也带的从石块上滚落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幸而那背篓是他妻子用羊皮缝制的,而且下落的时候被树枝一闪闪到了崖底的一处水潭中,他忍着痛用树枝将背篓勾过来一瞧,里面竟是一个粉嫩嫩的奶娃娃。
“因为妻子生产在即,他也满心的父爱,怜爱地将那娃娃抱出来正哄着,又一声巨响,待他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女子血肉模糊地摔在了他先前下落的地方,模样之惨吓得他魂儿都飞了,也不知怎么就抱着那奶娃娃回到了家。
“谁知道他妻子竟在当天生产,可惜,他自家那苦命的孩子一沾地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夭折了,怕自己妻子因此伤心出什么毛病,他便说谎让妻子认为他捡回来的孩子才是自家孩子,心里过意不去,他把自家的孩子和那女子埋在一处,每逢清明忌日都会去祭拜。”
听完伊俊所说,沁竹忍不住动情:“不知这孩子知道了真相还能不能就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
漠涯也跟着叹气:“天可怜见,这孩子大难不死,说不定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
楚云轩习惯性地手敲书案,眉宇间渗出一层层疲倦,似是厌倦了这世道叵测,可惜,纵然如此,他依旧要生存在这世道之上,还要亲手一步一步揭开越来越血淋淋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