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对沁竹一身深藏不露的武艺是满满的惊叹,此刻坐在梳妆镜前被深深折服的就是她竟然还生得这样一双巧手。
欣喜地瞧着镜中被沁竹两三下梳理好的发髻,沉香双手捧着镜子,连连叹气:“你怎就这般厉害,显得我活在这世间像是个凑数的,唉。”
沁竹帮她梳开散落在肩的长发,被她这话逗得笑出了声:“你若是个凑数的,那真正活着的可就没多少人了。”
沉香乖巧地端坐着,任沁竹拾掇,笑嘻嘻地看着镜子中的沁竹:“你瞧瞧,不但多才多艺,这小嘴还甜,楚云轩竟然没把你收了,真是他的损失。”
“咳咳!”沁竹被她这话惊得连连咳嗽,紧张兮兮瞟了眼屋外,没感受到有什么压迫感逼近,这才长舒了口气,神情怪异地瞅着一脸狡黠的沉香,“王妃,话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被吓死的!
沉香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伸手取过一根不显奢华的流苏发簪反手递给沁竹:“就这个吧,看着比其他顺眼些,麻烦沁竹姐姐了。”
沁竹接过发簪,轻扶着发髻端详了一圈,选了个最适合的位置将发簪插了进去,顺手整理了下垂下的流苏,预想着主子见到这样的沉香时会有的反应,免不得也为自己的一双巧手外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骄傲自得一番。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她苦口婆心的劝说,早飞去玉清苑的沉香哪里还静得下心来花这些功夫梳妆打扮,一向清新简单惯了的她又怎么会答应穿上这一身鹅黄柳绿的广袖流仙裙?
“沁竹,你真的不知道王爷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把玩着发梢的沉香斜眼瞧了眼窗外的天色,转身,托腮抬头瞧着沁竹。
“每个月的今天,主子都会去福王府陪元祈小世子,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不管有多重要的事都改变不了。”
“元祈小世子?是福王楚云哲的孩子?”
“正是!”沁竹轻轻叹息着,神情不忍,“当年福王妃殉情未果,被主子救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也是小世子的到来才给了福王妃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主子给小世子取名叫‘元祈’,寓意他们母子一生安康顺遂,无病无忧。”
沉香听的动容,之前就听楚云皓提起过往昔楚云轩的温和仁善,再见他现在这般阴厉幽寒,可以想见他三哥的死对他而言是多大的伤痛。
忽然,一颗本就在慢慢向他靠近的心里涌上越过同情的怜惜,他,也是不容易啊!
沁竹将沉香的神情看在眼里,替自家主子暗暗开心了一把:看来我这招使的不错,她已经开始理解主子了。主子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日等您抱得美人归,也不用太感谢我。
难得没被楚云轩点名跟随的漠涯,与伊俊擦身而过的时候特意拍上他肩膀,以好兄弟的立场耳语了一句:“兄弟,多长点心,看清楚些。”
伊俊听的莫名其妙,还来不及反问他,楚云轩已经收拾妥当:“伊俊,去凝香苑唤上王妃,本王在府门等候。”
漠涯退到一边,恭敬地垂首,伊俊领命而去。
目送主子走远的漠涯美美的伸个懒腰,正纠结着要趁这空闲去何处偷懒,忽地想到了环儿那张素净纯真的笑脸,他脸上浮上一丝顽劣的笑意:好像也是许久不见那笨笨的小丫头了,反正闲来无事,去瞧瞧也好,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好为主子追妻之路添砖加彩。
于是乎,玉清苑某个角落里,某人就着一个姿势愣是呆了整整一个时辰,看着环儿苦思冥想与芊女讲述沈冬茹的一切,时不时还一人分饰多角情景再现一番,看得乐呵的漠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环儿这小丫头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小爷我喜欢!
再说沁竹,本来满怀期待,可真等到期待的这一刻到来,看到自家主子眼睛里并没有丝毫惊艳之色,她怏怏不已:主子您要不要这般挑剔?
殊不知,某人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早在心里将自家媳妇儿称赞了无数遍。
也是难得,今天的沉香倒表现的很是乖巧,一路上也没有故意和楚云轩呛声,安静地待在车厢一角,楚云轩则优雅地靠在另一侧闭目轻寐。
车辕上驾车的伊俊仍旧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而一边的沁竹却是托腮噘着嘴,为自己没有得到主子的应有的赞许而忿忿不平。
马车转过两个长街便到了福王府,沉香在楚云轩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往府门上的匾额瞅了眼,低头拉了拉拖曳在地的裙摆,这才随着楚云轩,在沁竹和伊俊的陪同下踏进福王府。
“七叔!七叔!”刚一进庭院,就有一个总角小儿燕儿一样奔了过来,一头钻进楚云轩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七叔您怎么才过来?元祈还以为您今天要失约了。”
楚云轩一手托住楚元祈,一手轻轻抚过他的小脑袋,笑道:“七叔何时对你爽约过?瞧,还有谁来了?”
楚元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先是开心地和伊俊、沁竹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将视线落在含笑的沉香身上,稍偏了脑袋,一脸认真:“这位漂亮姐姐我没见过,她是谁?”
因着这个称呼,沉香乐开了花,正想夸他一句有眼光,话语权却被楚云轩先夺了过去:“她便是我的王妃,你的七婶。”
沉香一张笑脸刷拉一下黑了一半,经他这一介绍,辈分是上去了,可到底不如听这小孩儿叫她“姐姐”来得高兴。
楚元祈生得白净可爱,沉香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来:“你就是元祈是不是?你怎么长得这般可爱?”
楚元祈听得她的夸奖,害羞地将小脑袋躲进楚云轩怀中,正当此时,回廊上款款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七弟,早说了你若是公务繁忙便不必特意过来陪元祈了,你总是不听。”
楚云轩将楚元祈慢慢放下,笑向秦芳施礼问安:“三嫂,近来可好?”
秦芳打量着他身旁颔首陪礼的沉香,笑道:“好好好,我挺好的,倒是你,怎么今日才舍得带弟妹过来认亲?”
“上次三嫂说想见见她,奈何她平日顽劣一直不得空闲,正巧今日倒是乖顺了些,便带她过来与三嫂叙叙家话。”
沉香暗暗瞪了楚云轩一眼,亲昵地上前挽上秦芳的胳膊,娇笑道:“三嫂别听他的,明明是他自己偷懒不带我过来却把错处都推到我身上,要怪就要怪他。”
楚云轩负手站在原地,眼角都沾染上了一抹笑意。
秦芳平日里极少出门,却也对“真假王妃”的传闻略有耳闻,虽说是第一次接触,但她就是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女子定是很得云轩的喜爱。
“弟妹说笑了,你们今日能一道过来已是我的荣幸了,怎么还能怪谁?快,快进屋,三嫂煮茶给你们解乏。”
沉香更加亲昵地牵了秦芳的手,一边随她往大厅走着,一边得意地睨了楚云轩一眼:“三嫂叫我沉香就好了,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秦芳回给她一抹温婉浅笑,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的楚元祈已经松开牵着楚云轩的手小跑了过来,拽拽沉香的衣角,仰头笑道:“沉香婶婶,你要看元祈的画吗?元祈今早刚刚画的。”
沉香轻提衣裙蹲下身去,抚上元祈的鬓角,一脸惊喜和期待:“真的吗?元祈这么厉害,年纪小小的竟然还会作画?待会儿婶婶可要好好瞧瞧。”
“沉香婶婶等等我,元祈这就去取画来给你瞧。”说着,他高兴地拍着手往回廊拐角处跑去,好像生怕慢了一秒沉香就会反悔。
大人们被元祈天真可爱的反应逗得一乐,说笑着一同进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