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六门
1,寻人
泰城。
原先有两个第八人民医院,一个在泮河边上,一个在长城路上。
这个分支很早,一开始就坚决分开了,并不像后来的因为地土拓展、城市规划、实力
膨胀或连锁或收购或承包等原因才一不够用有了二、二又有了三的情况。
八不是七,为什么叫第八人民医院没有什么人来深究,是个看病的地方就行了。
这是张晓宇,这是连系,介绍陌生人的时候先介绍名字,把你这个人挂在这个名字下面。随着了解的加深,感情的悠长,这个名字才有了更多的内容。
你再往外介绍的时候就有了一层深一些的意思,这是连系,这是张晓宇,为了客观公正,言语仍然是淡淡的。喜欢看花,不一定非要说出来。最大的梦想是住在森林里,只有静谧没有夕阳,看夕阳要走一个小时的路。
在你的心目中,目中心中,也其实是一个中,则不仅仅是一个干瘪的名字,名字下面有了内容。
两所医院的出生年岁很早,一九四七年六月始建,竣工于一九四九年的九月,历时两年有余。
现在看到的医院,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翻建修建和拓建了很多,胖了也新了。
在新中国城里前夕两个医院就已经挂科开业,当时是一样的装束,一样的待遇。
伟人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院方也进行了额手相庆的庆祝活动。这个活动一激荡就是七十余年。
听说有当时一张兴高采烈的老照片,被第三任院长的孙子捐了出来,现在躺在简陋的博物馆里。
这张老照片是中心这边的老照片。
一九五零年三月,第八人民医院专指长城路上的人民医院。风景如画的泮河边上的医院,开始对外称为研究中心。
人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研究中心,研究什么的。
在那个地段上还有其他的研究中心和数据机构、防护二局、地质勘测等单位,把真正的研究中心紧紧包围了起来。
你开始问两个第八人民医院,人们指给你长城路,说走到路口往北拐,大约二里地。另一个?指路人摇摇头,没听说过。
你问研究中心,另一个指路人也摇摇头,那边的研究中心很多,不知道你找的是哪一个?你可以查查地图啊。
问路人再次摇摇头,地图上没有标注。
地图上那地方是一个公园。泮水远远蜿蜒地从南面偏东方向顺滑了一个轻弧的小弯自南而来,往北流去。站在泮河大桥上,目光顺着水流走,在走出去很远之后往西一弯消失不见。
河中并不是总是多水,芦苇浩荡,水草在水面上疯狂。
为了储住流经的河水,桥南有一道拦河坝,桥北也有一道拦河坝。
两岸绿树成荫,石铺的小道曲曲折折。有人在岸边垂钓,有人在林中驻足。
这一段河道像个很随意的S,水多的时候S像条大蛇浮在水面,水少的时候就盘踞在轨迹之中,或者沉入了河的深层。
泮,与水有关,指的是宴会之地或学宫之所。
现在的人们自然相信后者,得盼儿郎和娇女蟾宫折桂,榜上有名。
宴会,那是天子或者诸侯的宴会,国事日隆,断无宴无好宴之说。那就是在此歇息一番,宴乐一回,早早地戒斋沐浴,明日进山封禅。
小封小禅,也当竭诚竭心,就和农家献上新打的粮食一般。
问路人觉得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就大着胆子问更直接的,听说过魔王第七把刀、魔王第七护法、三十八号、张晓宇这些名字么?
没有,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这是问路人把双七、三十八号、张晓宇的名字写在纸板上招摇过市的第六天,他已经不抱指望了,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医用白大褂,凑到近前来,神神秘秘地对问路人说。
“小子,先解答我一个问题。”
问路人惊喜,“你知道?”
执拗的老头说:“先解决问题。”
什么问题?
老头自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木钉子,小巧,半扎长,很细。可能是他经常把玩的缘故,木钉子很光滑,还带着一些油腻。比划着说,“只要你能把这个木钉子放进你脑袋里去,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你这是疯了不成?问路人笑了。
疯老头说:“你不会?那你别怪我不告诉你。”说完摇摇头走了,甚至都不打量问路人一眼。
最后在河边,问路人把疯老头带到了很远的河边,“如果我做到了呢?”
那就如你所愿。
问路人:我怎么相信你?
你要找的地方可是“微脑和非物质性撞伤以及精确语言制导索引研究中心”?
这就没错了。
不再废话,问路人接过疯老头手中的木钉子,自顶门小心翼翼地把钉子“放”进了脑袋之中。
疯老头连忙从口袋中又掏出了一把小手电,揿开,对着问路人的脑袋照了几遍。
确定无疑,问路人的脑袋中显示出木钉子的轮廓。
问路人说,现在好了吗?你可以说了。
好了,好了,我不是说给你听,我要带你去那个地方。那个,那个,你还能取出来吗?
走着。
疯老头却没有半点要挪动的意思,稳稳地站着不动。
苦笑一下,问路人再次小心翼翼地把木钉子取了出来,交到疯老头的手中。
老头疯笑,“是,是,就是这个样子,跟我走。”
转了很长时间,入街道过胡同穿院墙经大门至小门,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个院落。这个院落被周围的平房和楼房紧紧抱着,真的不好找。
内里的空间却宽敞,一条路通到一个圆形的月亮门那里。门里可能是个小湖,能看到一点岸和湖水。路的两侧各有三排平房,排与排间距很大,但武装得很严实。每一排房子都被高高的铁栅栏围着,几乎淹没了房顶。
这里很静,也几乎没有多少人走动。遇见的人匆匆而过,但“富老好!”“富老来了!”的礼貌招呼还是要打的。门口的保安虽然放行了二人进来,但眼睛从没离开过。
门口没有牌子。
“到地方了!”疯老头咕噜一声。没有停,直接把问路人带到了右侧中间那排房子的栅栏门口,敲起门来。
门开,来到从左侧数第三个房间的门口,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无人,对面就是一扇窗户,窗户双扇内开。一张大床侧在一边,被褥整齐。另一侧隔着一个内间,挂着帘子,里面是卫生间。
富老指着床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三十八号在这里整整呆了十三年,当时床的一边还放着一把椅子,张晓宇在那把椅子上也几乎陪伴了他十三年。”
“可是,可是,他们却骗了我,连张晓宇这个鬼丫头也骗了我。”说到了动情处,富老眼睛发红。严厉,也许是惋惜地看着问路人,“可是你却才来,才来,他们两年前已经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现在在什么地方。”
富老抬头望着房顶,眼睛空茫,有回忆有期盼也有心安,一时间五味杂陈。
忽然又直直地盯着问路人,这次的严厉是真的严厉,“你是谁?你找他做什么?”
对不起,忘了介绍了,问路人心下嘀咕,你也没给我机会介绍自己呀,连问也没问过,说,在下贵雷妆,来自岭南,找三十八号是想了解一些事情的详情和始末。
详情?
在下是茅茨医学院的学生,贵雷妆说着把身份证和学生证递给富老,请他过目。
这我做不了主,富老把贵雷妆的手推开,并没有过那身份证和学生证的目,我离开这里也有两年了,早不是院长了,(又差点唏嘘起来,好在控制住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
还是在这一排房子里,不过是从右数的第三个门。
依然是推门而入,很大的一间办公室,非常乱,到处摆满了书籍和手写的稿子。办公桌上的书籍和手稿叠得老高,一个带着眼镜,圆脸的中年人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才看得见是富老来了。
“人交给你了!”
直愣愣地扔下一句话,富老逃跑一般的离开了。
中年人没有说话,招了招手。贵雷妆小心地绕开脚下的书和稿才到了办公桌后面,没留下多大空隙的桌面上有一部手稿,没有装订。
给人乱糟糟的感觉,摊开着。
中年人把手稿整理好,最上边的一张纸上写着两行长字,《微脑和非物质性撞伤以及精确语言制导索引研究中心之三十八号篇》。
把贵雷妆按在办公椅上,中年人从文件包中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如果你是贵雷妆,如果你经过了老院长富大海的考核,你面前的手稿需要你来最后修订。别问为什么,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这正好是你的假期。不得外出。这是规矩。你的家里已知晓此事,不用挂念。”
这是?
中年人啊啊两声,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哑巴?
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可是谁会知道自己要来,在这里准备好了一切呢?又为什么非得自己不可呢?
在贵雷妆问号闪现的时候,中年人夹着公文包离开了,还没忘把门关上。
可能是自己找人找得太张扬了。
而寻人,最后寻的竟是自己。
令人啼笑皆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