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等于说我代替了婴儿,降落到无知。
那段岁月这不是我的任何驱使和工作,那是父母亲人和所在之处对于我的养育和照顾。而这时我又是一个旁观者,我借用某种形式,自己在观看着自己。
这里的时间还没有长结实,和幼童一样,还是一颗小树苗。有时时间是大块大块的,拼凑不好,留下很多的间隙。空间一处亮了一处阴了,一处突到面前好像一把光伞,一处正在漏洞,等着搭建或者填满。
时间不平整,空间不密合,在心情来说这都是小事。
没有不让步的,能趟开一切的冰河能玩耍着刀剑而不被割伤,天空也不会有遮拦,能看到天空背面的东西,行走的大脚印,云做成的旗子,各式各样的建筑,河马歪着头笑,善良的鳄鱼在一片叶子上有模有样地读书。
不叫内外,世界和世界都畅通无阻。
我以为的天空也不过三尺高,时间像光线,一会儿是海里走上来的鱼人,得在光线中站稳一会儿才能走步,一会儿是一张笑脸。笑脸没有好看和不好看的分别,心就挂在脸上透着浓浓的爱意。玩具一般的空间在面前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看起来很硬有的看起来比较软,有的变为一滴水,有的是一段不烧手的火苗。
那时你扛着旗帜满世界乱跑,有心情就够了。
心情、心意的说法只是一个比喻,剥开了花生壳把花生米拿出来,放到矮矮的兽皮的几子上。其实是只有心没有情也没有意,都是即时的,因为出现在面前的意或者心,才自然地做出反应。
有时时间排一个阵法给我看,或者心灵到一座高台上胡乱抓一个陶罐。陶罐淘气,会把我的手陷进去,手拿出来它就马上完整了。一划拉,一些山水就掉到台子下面来。空间会拐弯,前面的都是后面,后面的刚要表演,就拆成一丝一缕的发丝。
头发长,头发短,眼睛如水如泉源。
心里无心你是心,风帆疾驶已搁浅。
不会回头,也不兼顾两边,只有面前。面就是天空,也是诸世界轻手轻脚的想要入驻。哭是我唯一的语言,我来自于另一种水里,那个水里是像一条线的一个点,像一个小圈圈的一个门,像声音的一个色彩,像睡眠的一个没有经过。
在水里的时候不是没有硬,一个硬配合七八种软,一个软里藏着几个角度的硬,硬在软里软,软在硬里硬。
只要走出来,身后的门就关了,也就是软是软硬是硬了。
我硌得慌。
我哭,然后一只大手如一阵昏黑把我放到再一次的硬物上。人的入世首先迎接他的是触摸和转手,对于我的温柔来说既不是我要的柔,也不是我期望的温。
在帘子后面的我,当即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温柔。
世界太硬了,也许是我们都不够温柔。
温柔如水还不够,是水稀释七倍、浓稠七倍、混合三次之后的温柔。
适度的温柔,需要战战兢兢找到这个度,正度,回到再一次的温柔中。
婴儿终于安稳下来,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所以才有了安睡。
他发现了他的体内有一滴那种水,水里的水,继而又发现抱过他,看过他,经过他,和在远方的所有人的身体里都有这么一滴水。
原来这世界并不是特别的糟糕。
和我的来处有着联系。
只是颜色不同,也是深浅不同,或曰透明度不同,只以这个水滴的变化和保守程度不同,在死门之中对应着七种人。
有怎样的对应就有怎样的回收。
一滴水不是千万滴,不是端着盛满水的碗,颤颤抖抖走到终点线就给你一件东西。也不是雨打风吹去,王谢堂前,它日渐减少。也不是剥夺你生的乐趣,只在这一滴水上桎梏到白发。也不是让你抛舍一切,而只是心中有我。
找到它,每天看几眼,就会福报无穷。
听它的话,随着它走,依靠它,就已经获得了智慧力量和永生。
死亡的胡同就会远去。
真正建立起一条死胡同。对你来说,针对于你的死亡已被关在了死胡同里,它在死胡同里晃荡,无法和你亲热;对死亡来说,你在某一条胡同里,它进不去那条胡同,对它来说是死的,它亡命在外的一条胡同。
接续秘密的另一点是睡眠。
睡觉嘛,谁不会呀,还有秘密?有的。
先不说秘密,睡觉就挺有学问的。不是说的睡心睡眼,平侧或者曲的姿势,不电扇不空调微微透一些风的环境,不是何以睡而是为何睡。
累了需要休息需要睡,紊乱了需要调整需要清空需要睡,哭是个体力活,哭累了也要睡,不得已熬夜了那更得睡,也可以为思考而睡,为静心清心而睡,枕戈待旦和为了站哨换哨的必须得睡。
睡是为了不睡。
从时间的角度说,抓紧或者节省时间的另一边是为了把时间拉长,这是时间的弹性。睡觉也要抓紧,在不睡的时候有效地有益于生命。
睡觉和身心灵有关,为了体力体能,为了神清目明为了气爽心安,其实也是为了安慰拥抱亲近和追随那一滴水,那个灵。
这才是秘密。孩子的安睡和他的活动有关,但每天睡很长时间,意思就是对过去世界的留恋,甚至想回去。人们常说的他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这个送行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安息。安于息,那个命脉相连的所在,终于回去了。
孩子的睡还有另外一层,是对于接收的消化和理解。在没有启智之前所有的接触都是智,孩子在怀,总要聊上几句,不管笨手笨脚还是培训的知识,赞扬期望爱怜还是眼睛,甚至大人的心声,孩子都知道。
那时孩子的眼睛就是孩子的心,虽然还没有怎么学会辨别。
但他隐隐的有个担心,这个越来越固定下来的世界怎么和别的世界不一样呢。依然会在别界徜徉,他不知道内容,但内容已经印在了脑海里,等卤门封固才稍稍断绝了联系。
对有些人来说,这个联系断绝得很彻底。
大人睡觉的抓紧,是在睡眠睡梦中回到这个阶段,走到这里,开启一扇门,看看那些过往。难度只在于当时没有记忆,都是无识之识,这时就要唤醒那一滴水,有它的帮助事情就轻易了很多。
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本身没有笼头,我们也放任自流,它就会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水更比一水长,走得比白云都快。
我们不是时间的看客,我们是龙人。
所以要弹,要抓,要紧,要续。
弹的意思是在短时间内快速到达,人们说的所有的快都是比较于时光,不是相对论出来了才恍然大悟,即使是一些诗词歌赋都有了这些触动,更别提那些讲神佛的书和一些大儒的明心之学了。
弹指一挥间,一弹一挥之间是对时间的注目,对循环的热心,它就在我的手边,在我宁神的这个刹那。启示出它的曲线来,让水荡出波纹兴出风浪,窥探它的轨迹,给我认真的感觉。它是真,我由它,随它,进入它,是它。
水光粼粼,波光潋滟,波而动,趁风趁浪。无波尚要搅,有波自然兴。万因皆为门,有口都是入。抓就是涵盖,提起来,你有形我无形,你无形我有形,七十二触手三十六吸盘,入我黄龙洞,徒手缚苍龙。
紧的是曲线。从维度上说不存在直线,直线都是曲线的叠合和有限的接近,展开曲线的边缘或者支撑的那一个点。紧这个字的本意是因为接触而缩回,反对这种缩回而阔步高前的要有联系。你可以退缩,我永远向前。时空缩小,心意扩大,再缠上二十四条丝绦。
水润下,它要在天的上面。
火炎上,它居于天的下层。
续有二解,一解是倥偬街头的转角,刚柔有时,激烈和平缓总是有浸润和吸收的间隙,平缓是激烈的续,激烈是平缓的续。继续就是接着来,说继续的时候正好是平缓的那个接头。一解是暂时中止或者错位,修灵的事情不可能一马辽西,毕其功于一役。我们总是很多事情缠身,需要用到身和心,这里暂时搁置。
然而火要不断。
丝丝细雨继续下着,这样的天气总给人玉的感觉。天的天上有一道帘幕,这边的意识通过帘珠的眼睛看着那边的孩童。孩童仰望着雨,天上下雨,下到地上,这地是另一个天空,那里的天空下是否也在下着雨?
天上,每一天的清晨重复的都是日月同辉的日子。蓝天蓝到一望无际,收到一个瓶子里当做月亮洒下来,月下两个自称管家的人正在论战。讨论反驳和辩驳一阵子,又开打一阵子。一个用箭,这是智慧的箭,箭箭密射。一个用组,组组遮挡,
“组”是一门只有冥界在兵器谱上才记载过的武器,括弧后面是两个字:不详。
你站在湿湿的地面上,看着自己的掌纹。
在下方,某栅栏院内,一个条幅上写着“世间高手皆为护法”的字眼,十数人围坐在草地上,正倾听一个雪白头发的中年人侃侃而谈。
这不是清晨,是一个晚晚的上午,马上接近中午了。太阳月亮在中正的线上互相挨近,也大约是互相怒目,发出了嗡嗡的声响,让人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