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忽地暗下去了。像是普通的停电事故。
覃明婉和付暖一样,其实都是不知情人士,但也比她多知道一点,故而无甚惊慌,心底还多几分好奇。就坐在付暖身边,对于演员而言,表演这场事故是很简单的,但覃明婉却觉得不必,到底她也不是会因这忽然的停电而慌张的人,只温温地顾好付暖。
付暖侧身要去沙发旁的小吧台拿包,取手机来照明。覃明婉尚在考虑是否要装个崴脚拖住付暖的时候,吉他调音的声音响起了。功成身退,覃明婉松开了握住付暖的手,轻轻倚回沙发的小拐角里。柠檬茶已经渐渐凉了,握在手里只有杯壁仍有些温温的。
男生低哑的歌声在吉他的悠扬曲调中缓缓讲述着青涩的故事,关于兜兜转转的爱情,干净的。昏暗,隐隐有窗外的月光漏进来。歌声很澄澈,像是是月光。
后来回忆起今天的场面,覃明婉想不起赵舟山究竟是选的哪首俗套的情歌,也想不起其它多么浪漫的烛光与玫瑰。唯独记得赵舟山对付暖说的那些话。
“小暖,给我一个身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
“小暖,给我一个身份,让我能幸运地被你照顾。”
“小暖,给我一个身份,让我们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给我一个身份,多么好的情话。给我一个能站在你身边的身份。覃明婉从前也这样想。是奢望过,倘使我有一个身份,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边,坦荡荡地去说爱你。
“从我们第一次确定关系开始,我们一起度过了八百九十九天,现在是晚上九点五五十九分,还有一分钟就到九百天了。曾经留给你的委屈,我不要你一个人承担,往后的风雨,我更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给我一个身份,站在你身边好吗,小暖?”
手捧鲜花和戒指。
沉静的包厢里终于爆发出欢呼,“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仍旧像是那些年象牙塔里的男孩女孩。恣意青春。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去爱,去恨。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付暖捂着嘴不知是哭还是笑。
“山哥你也太会了吧,都把我给看哭了。山哥暖姐那么久的爱情长跑也终于修成正果了,要不你们俩和杨总妙云师姐一起把婚礼办了吧,喜上加喜。”迟姮是在场年纪最小的师妹,缩在自家男朋友孙皓的臂弯里眼泪汪汪。
霎时间尴尬,空气凝结。孙皓眼疾手快拿起一块曲奇塞给自家女朋友。作为全场唯一不知情的人,迟姮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什么了。
原来已经要结婚了吗。
宁黎不知何时已回到覃明婉身侧,伸手揽过她。
浑浑噩噩。
后来当然有人出来打了圆场,却也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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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车场。助理小卓来接覃明婉。
有人敲了车窗。
“药。记得擦。”杨文骞递进来一个小袋子。
“不够意思啊,结婚请柬都没有我的份吗?”覃明婉笑着,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他蹙眉,紧张地想要解释,“不是,明婉,你听我说——”
“请柬给我发两份吧,我带我男朋友一起过去。”覃明婉打断了杨文骞的解释,她实在想快点结束掉这场对话。天知道我还能在你面前撑多久。
“男朋友?”轮到杨文骞愣神了,他重复。这词汇像是千斤重。
“嗯。迟问风。你应该认识的。”覃明婉笑着戴上墨镜,“很晚了,我明早还有通告要赶。请柬方便的话直接寄到我公司去吧。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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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黎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杨文骞倚在墙角抽烟。
瞥了一眼驾驶座坐立不安的方桓,想来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也不知道些什么。索性径直走到杨文骞面前,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人的颓废潦倒模样。蹙眉。
“多久没见你抽烟了?久别重逢有那么愁吗?”
“她有男朋友了。”杨文骞懒懒地抬眸看身前的女人一眼。
“谁?”意料之外,意料之中。
“迟问风。”深深吐出烟圈,杨文骞觉得这个名字实在让人头疼。阴魂不散。
“那你和俆妙云假结婚的事,你和她解释了吗?”刚才在楼上一时酒喝得太急,此时只觉昏沉,宁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没。”沉默。
像是突然碎裂的玻璃,宁黎陡然提高分贝,横眉冷眼。
“不然你要她有什么立场来爱你呢?小三的立场吗?杨文骞你就是活该被她恨上一辈子!”
觉察到眼前人的不对劲,松了夹烟的指节,半截烟落在地上,红色的星火被皮鞋踩灭。不怒,反而平静,“你喝多了。”
宁黎倚着墙,沉沉地舒了一口气,“我在楼上碰到韩之禹了”
“他还有脸来见你?”杨文骞皱眉。
“他为什么没脸啊?他是我未婚夫啊。——你别给我打岔,他这个名分都比你正。你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你凭什么要求她覃明婉为你做什么,听你说什么?”宁黎不喜欢这个提起覃明婉就唯唯诺诺的杨文骞,素日里的雷厉风行半点影子都看不见,有能耐在自己面前装深沉,没本事去把苦苦等待的意中人追回来,装什么伤情角色。当然,她也讨厌这个提起韩之禹就患得患失的自己。酒精上头,却可惜无法麻痹自己的情绪。
“上车,送你回家,你喝醉了。”
“回公司。不回家。韩之禹回国了,家里肯定得问我和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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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然。
我是别人的未婚夫。
而你。
也走向了别人身边。
我想,我大概应该祝福你,那道光会替我温暖你。他应该不会忽冷忽热,他最好向你足够的坦率,他千万要给你绝对安稳的信任。
虽然。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解释,我名存实亡的婚姻。
对不起,是我回来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