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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狂街

用了不到三分钟,黑爪褐汤就被她吃干抹净。

她站起身走出这个专属于幸存者的内食堂隔间,在外面木头搭成走道缓慢徒步。远处,青铜大吊钟仍旧安静地悬挂。

对整个地下世界来说,这吊钟毫无意义,地下世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当然,它能统一虚假的白天黑夜,让幸存者们得以有一个规律的作息,让他们在该做什么的时候做什么,但这就意味着它的准确性反而不那么重要。

对某些渴望重回地面的幸存者而言,准确性自有其神圣的意味,因为他们在隧道活了三十年,习惯了黑暗,享受着微弱的灯光与火苗,如果要重新面对天空,那太阳只会充满剧毒,只有黑夜才能保护他们脆弱的双眼。

她看着铜钟,想着守备队长的话,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件事,她们这幅身体在地下世界习惯了昏暗与漆黑,习惯了跳动轻浮的火苗,习惯了一闪而过的虚弱光线,要是哪天要前往地面,是否会因为阳光而瞬间盲目。

这是个慎重的问题,值得和星琪亚探讨一番。

突然,她听到另一侧大食堂隔间内吵闹的声音,数秒之后,声音有愈发加大的迹象。

一个筒子被踹的晃荡乱滚的声音在那个被当作大食堂的隔间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尖锐的斥责,随后是脚步声响起,椅子倒塌的声音。

“你们给我们提供的是什么玩意,这是给人吃的吗?”随后,瓷碗碎裂的声音传来,天下靠拢过去,就见到七名青年男女中最精壮的一个年轻金发男子正拽着厨房的老头。

新来的玩家,天下只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装备,就能隐约猜出是什么情况,这些人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也看不惯这里的人。

“老头,我有的是钱,麻烦给些人吃的,这些连我家的狗都不吃。”

这话足够让在场还在吃饭的玩家动怒,但他们都无动于衷,也许是怕惹事,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而天下觉得他这个人足够眼熟。

她在哪里见过他?是哪个画报,还是哪个电影?哪个广告?他不像哪个商人或年轻的政客,因为他语气太过张扬,单从他的体格来看,反而更像是运动员,哪个精通格斗技和剑斗术的专业士兵,或是哪个明星演员?

老厨师不停地咳嗽,他看着那体格近乎两倍于己的青年,缓了好久才气呼呼地说道,“这里只能给你们提供这些,没有多余的东西。”

金发青年把他推倒在地上,拔出一把手枪,对着他吼道,“我亲眼看到你们的npc士兵和另一伙吃着蘑菇饼,还有白麦粥,怎么,怕我掏不起晶核,小看我?”

他身边,一个五官利索但头顶发秃的青年也是好言劝诫到,“我们有很多晶核,”他说着还掏出一个小麻布袋,掂了掂,“喏,老头,赶紧端一些能吃的吧。”

老头瞪着他,丝毫不胆怯,“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们爱吃不吃。”

金发青年拔出一把枪,看来他也是高级vip。

但在那厨房老头眼里,手枪仿佛没有威慑力,他仍旧倔强地说不。

金发青年转了转头,看别人都在看他,这让他更加恼怒,他拉动枪栓,对准老厨师,“你想要我再说第二次?”

老厨师手指微微颤动,头也不抬地朝他吐了口痰,这下好了,枪声骤然响起,没打中,老头也被他吓傻了。

无论如何,和七八名玩家,尤其其中一名还有枪的玩家起冲突都不太明智,更何况那老厨师只是个npc,当天下发现自己的铁棍正好戳中那青年的胸膛时,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本来没打算出手的。

但铁棍已经飞了出去。

金发青年惨叫的声音响起,随后化作血雾,秃头青年惊诧地看着她,见杀人的居然只是一个不过自己胸膛高的小矮子,顿时气乐了。

“杀了她,”他说着,七八个青年围了上来,秃顶青年抄起木棍,其他人抡起椅子,天下转身就向外跑去,她还没强到可以以一敌,更何况她目前所得到的首领晶核都被用来学习感知,若是在黑暗中。

她或许可以一试,可这儿的灯光的确稍显明亮晃眼。

正当她跳下站台,向着哨口冲去的时候,一个男孩站了出来,“你们在干什么?”是那个被安排去看守养猪的男孩,他叉着腰指着他们,语气丝毫不胆怯,“这儿是环岛站,不允许打架斗殴。”

秃头青年可不会在乎一个小乞丐,他一把推开男孩,嘴里骂了两句,仍旧不依不挠地扑向天下。

正当天下准备下狠脚踢向他的鼻梁之时,一只青筋虬结的大手抓住了他,挡开天下的脚。

守备队长远比她认为的还要强壮,他身后则跟着咀嚼黑苔的灰爪和研究着自己手上新铸铁钩的铁手,三人突兀地出现在候车站厅中,犹如三道阴影陡然形成的立柱,给人带来一层阴霾。

“这是环岛站,”守备队长干脆地将两人隔开,沉声斥道,“没有人可以在这里闹事,谁都不例外。”

“这小矮子暗算了我的朋友,”秃头青年往地上吐口吐沫,“我朋友可跟她无冤无仇,她拿矛射他。”

天下一本正经地辩解,“是铁棍。”

黑爪冷着脸瞪了眼天下,“就算是你,违反了我们的律法,我也只能将你绳之以法。”

天下撇撇嘴,“他值得那一棍,你大可以问问周围的人,他们看到了一切。”

守备队长转身看向秃头青年。

秃头青年见势不妙,忍不住辩解道,“我们只是想买些能吃得下的东西,对,我们只想买些能吃的东西,可那老头........噢,那老厨师不肯,我们才上前和他争执,之后这小矮子不由分说就拿铁棍插死我的同伴,喂,我说你们这里应该不会就这样任由高等级玩家杀死低等级玩家。”

看起来,他也为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这些话洋洋得意,声音不由大了起来,“我们希望能得到一个公正的态度,这个小矮子无故谋杀环岛站的玩家,大个子,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黑爪则冷淡地点点头,“你们两个跟我去找老头子辩解,谁也别想跑。”

天下应允点头,秃顶青年虽然不太情愿,可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地方,关键是对方看起来不好惹。

他们一齐去找老厨师,却听到一声尖叫,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天下心头,她随着守备队长赶紧大步跑过去,才发现十来名玩家围在二楼食堂门口的走道。

等他们挤开人群,天下才看到老厨师正躺在在食堂门口的牌匾前,血流了一地,一名刚要进去的守哨士兵正扶着他,试图用一团纱布捂着他的胸口,那里血流不止,往远处看起,就好像一朵枯萎的血花。

他只有喘息的力气了,天下看出来,老厨师离死不远。

黑爪顿时失了分寸,他推开前面前面的好事者,声若雷霆般吼道,“老头子,你没事吧,把老医师叫来,铁手,快。”他扯下自己的腰带,把老头那胸口的伤处小心又包扎了一遍,不断涌出的鲜血仍旧不依不挠地染红腰带,向地面淌去。

铁手从二楼一跃而下,径直向车站另一头跑去。

灰爪用那双幽幽黯沉的淡棕色眼睛打量着在场的每个玩家,语气既阴森又冷酷,“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玩家面面相觑,轮岗回来守哨士兵也摇摇头,“我刚进就看到老头子躺在这里,满身是血,而这群人,还围在这里看戏。”

看得出来,这人对围观者很不满。

灰爪往地上吐口吐沫,顺道把还没咀嚼完的黑苔片也吐了出来,“操他娘的,你们眼睛瞎了?没一个人看到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拽住一个靠得最前的玩家,眼睛阴沉地盯着他说,“你看到了吗?”

那年轻人胆怯地摇摇头。还好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先前见过一次面的小白雀,还有他的两个跟屁虫,天下记得一个叫做尤里,另一个则记不清。

小白雀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见到一个高个子的金发青年突然杀了他,用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铁棍,随后朝这老头.......”

他瞥到灰爪用不善的语气盯着他,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哦,向这位老先生吐了口痰,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总之,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路过。”

天下想也不想,当即指着秃顶青年,“是他的同伴,那个被我用铁棍戳死的家伙,他和老厨师起过冲突,他应该是复活之后拿着我留在地上的铁棍伤了老厨师。”

灰手听罢,神色变得冷漠。

秃顶青年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地边摇头边后退,“我和他不熟,”他发誓,“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天下在一旁冷冷说道,“当时他们就跟在那金发青年身旁,在我看来,就像是狺狺狂吠的狗,我毫不怀疑,只要那金发青年一放手,他们就会四处咬人。”

秃顶青年勃然大怒,“小矮子,你是真想找死,你知不知道你惹的谁?”

黑爪站起身,脸色寒得像铁,深得如海,“看来你是知道他是谁咯,灰手,把他们全部拿下,送入坑房,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在环岛站乱逛。”

秃头青年变了脸色,“喂,喂,我抗议,你个npc凭什么抓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干,你信不信我向游戏开发商举报你们这些npc,放开我,”他被灰爪一拳打翻,随后被一名哨兵拖走了,其他几个被另外两名哨兵拿着枪指着,一时间也只得乖乖跟了上去。

老医生很快就带着一副嘎吱作响的木担架把老厨师抬了出去,黑爪脸色凝如玄铁,他冰冷地扫视着那几个被带走的玩家,“剩下的人把那个蓄谋杀人的隧道之子给我找出来,我非得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猖狂。”

“如果他反抗呢?”

“那就宰了他,让他再也无法出现在我们面前,即便是隧道之子,也无法肆意挥霍母亲的恩泽,”他咬着牙低声咒骂了一句便离去了,只留下一干面面相觑的玩家。

天下本想下线,可她听到有人似乎知道这个人是谁,便留了下来。

讨论者是两个年轻女孩,她们中相对年幼的那个低声对着年长者发誓说那金发青年的确是瓦尔德,她刻意提高了声音,并再次发誓绝不会认错。

年长的女孩则满脸不信,“瓦尔德是地球联邦最有名的气浪板短道速滑冠军,他曾为地球在银河运动会起浪板项目取得过过去无人能比的荣耀,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年幼女孩极为委屈地抗议道,“那就是他,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发誓,他的确长那样,你不信可以上网去搜,他的确好帅。”

“可他那样的行径......”年长者迟疑了一下,“很多人都把他当作偶像。”

年幼的女孩撒娇道,“这只是个游戏嘛,更何况这食堂的东西真的很难吃,他那样的人会发脾气不是很正常吗!你知不知道,他曾连续七次蝉联地球联邦奥运会短道速浪板的冠军,还打破了地球联邦记录哩,很多粉丝都把他叫做飞鸟,因为在空中,他真的跟鸟一样灵巧哎。”

天下没有听完她们的交谈就匆匆下了线,事实上,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她已经想起来这人是谁。

年轻的环球七冠王,星河联邦运动会短道气浪板项目的亚军,银河体育之星短道气浪板竞技赛的亚军,地球联邦的运动之星,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赛事冠军,这是个让人几乎难以望其项背的事情。

以前都只是在体育新闻中见过他,没想到,先前那人的确是他。

他是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其实听说他也有很多妈妈粉和奶奶粉。

天下初次见面的确没认出来,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在电视中的他是用了高超的美颜技术吧。

如果这人真的是瓦尔德.霍登.菲普斯,他的粉丝绝对数不胜数,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偶像在环岛站遭遇了什么,哪怕是他的错,这里也会遭殃的。

天下给女神拨通了手机,出人意料的是女神直接给她回了视频通讯。她迟疑了一下,接通了通讯。

女神刚洗完头,水珠仍残留在湿漉漉的披肩长发上,就好像是一团灰蒙蒙的水雾,她的眼珠瞳孔则更为奇特,就像是被硫酸云层覆盖的金星,天下始终猜不透她的想法。

星琪亚把自己掩藏在迷雾中,让人无法琢磨。

“天下,怎么了?”她微笑着说道,“有什么要紧事嘛?”

天下踟蹰片刻,把她今天所遭遇的事情一一述说了出来。

星琪亚安静地听完她的叙述,拄着下巴沉吟片刻,“瓦尔德,我会弄清楚他的底细,天下,这两天就先别管他。”

天下轻点下颌,“没事我先挂了。”

“你倒是真的着急,”星琪亚抱怨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好好休息,明天八点老地方见。”

天下很快挂了电话,趁着闲暇功夫,她找了找瓦尔德的新闻,最新的一条是三天前,他刚拿了气浪板的头条热搜,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为他喝彩,当然,天下随手点开评论,发现点赞的大半都是年轻女性。

譬如这热评第一条:“霍登哥哥又拿了冠军,真的好棒好棒。”

这条评论得到了几十万的赞,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第二条到第十条是清一色的赞美,甜蜜如歌,仿佛瓦尔德是银河史上唯一一个男人,反正从这些评论几乎可以看出来他是地球联邦每一个少女的春药。

第十一条则是关于咒骂列浓的评论。

列浓是银河帝国星的运动员,气浪板短道速滑的统治者,曾在星河联邦运动赛事和银河之星运动会上两次击败过瓦尔德,是这个赛事上毋庸置疑的统治者,当然,本人曾因嘲讽瓦尔德和被地球本地媒体宣称疑似嗑药而被骂惨了,此人有幸在地球联邦获得了药浓称号。

在两周半前帝国星传来的星河速递的新闻中,此人又获得了冠军,而且是星域级别的赛事,故而被很多地球人又多骂了一遍。

一楼:“这个傻逼,又走运拿了冠军。”

二楼:“药浓嗑药怎么还没磕死?”

三楼:“人家就是泡药罐子长大的,吃点药能真咋的?”

四楼:“那家伙上次还歧视我们地球人,这灰皮猪只会仗势欺人,那些灰皮猪我看就没一个好东西。”

五楼;“他灌的什么药,联邦药检局查不出来?”

六楼:“谁知道,可能又是永生之伞研发出来的洗衣粉,这些资本家和他的走狗为了冠军可以不择手段,所有人都知道,列浓从小就是在永生之伞的兴奋剂实验室罐子里泡大的,他连**都被割掉了。”

七楼:“楼上那几个,造谣别那么离谱呀,有点常识好不,,....@¥也不怕联邦FBI2.0警告。”

八楼@七楼:你这个资本家的走狗,谁容许你在联邦的地盘上吱吱唔唔的,滚回你主人的身旁。”

九楼@七楼:“你妈没了。”

最后便是一堆几十层楼骂七楼的脏话,那个可怜的七楼,早已经被开除联邦人籍,家里的亲人也被人问候了上百遍。

总之,这几页评论看下来,天下唯一的感觉就是瓦尔德的粉丝看起来都不太爱讲道理的样子,不是无脑舔就是无脑喷。

而关于瓦尔德,在这个论坛,她只能看出来一点,瓦尔德是瘟神,普通人谁沾谁倒霉。

第二天,她刚醒来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女神似乎也睡过头了,总之,当女神打电话叫她的时候,已经是九点。

她简单吃了个饭,遵循嘱咐先上了线,然后进入环岛站,车站大厅的人还不算多,但大厅青铜时钟下方,不知何时推出来了几个铁笼子,铁笼里面,有三个玩家被关在里面,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些人应该下线了。

天下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昨天那几个跟着瓦尔德的青年中的三个。

守备队长在她一出现的时候就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女神从车站的另一头走过来,身后跟着她妹妹,还有工作室的所有人。

“今天来车站的人比昨天多了些。”

女神点点头,“有几个人知道那位明星运动员在这里的消息,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大失所望。”

“为什么?”

侏儒看起来很兴奋,“昨晚灰爪杀了他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在车站出现过,他多半没了重生的机会,一百万的联邦币,啧啧,够他心疼一阵子咯。”

天下斜眼瞅着她,“你怎么知道他那游戏舱是一百万。”她记得侏儒昨天可没上线。

侏儒哈哈大笑,“咱在联邦情报局可有不少大人物当朋友,更何况,在地球他也算是个大明星,资料几乎没有遮掩地放在数据库里,想翻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他干了什么,去了哪里全都一清二楚。”

天下略微有点吃惊,“这不是侵犯了隐私吗?”

侏儒像看呆鹅一样看着她,“天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隐私是对那些真正的人物说的,我爸说过这么一句话,每个人都需要隐私,可草民的隐私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

天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而更可怕的是女神没有反驳自己妹妹的说法。

守备队长也很快走了过来,他看起来脸色很沉,就好像被玄冰覆盖。

他和女神侏儒刚一见面,就仪式化地宣布,“老头子死了,铁棍刺穿心脏,流血过多,明天我们打算将把他葬在耕地下,希望你能一起来。”他看了眼侏儒,“还有你,小矮子,如果你真打算担任站长,最好一起来。”

“那是当然,我总得知道你们的葬礼怎么搞,说不定哪天我也得亲手操办。”

女神则满怀歉意,“为你们的遭遇,我感到痛心。”

“愿他的灵魂在隧道之母的祝福中前往群星,永享欢颜笑语,沐浴新日光芒,愿他躯体的养分化作我们前行的动力。”

女神保持沉默,侏儒则说道,“这还只是开始,隧道之子带来的远不止这些。”

“你说的没错,”守备队长的声音冰冷无情,“昨夜我和其他人探讨了很久。”

女神眉头一扬,“探讨什么?”

“如何对待你们的问题,”黑爪犀利地扫过远处,隧道之子们来来往往,彼此吵闹玩笑,而与之相反的,站民则带着戒备、警惕、困惑,还有少数人的憎恨。

“这事必须提出来,隧道之子与幸存者如何平等对待彼此,”守备队长认真地看着女神,“这点至关重要。”

漢斯站了出来,“有件事你最好知道点。”他提醒道,“这个人......嗯,杀死老厨师的这个人,他或许不是第一个接受惩罚的玩家,但他是多半是比较特殊一个。

在我们那个地方他很有名,是个非常有名的明星,黑爪队长,他的支持者众多,而且多半都很年轻很狂热,如今他或许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但他的支持者.......”

“那就让他的人来试试,”黑爪一提起那金发青年就双眼怒睁,牙齿几乎迸裂,“灰爪太轻易地了结了他,他实在太冲动,要是我,我就让他亲自压着他跪在核心面前接受隧道之母的审判。”

天下知道,这游戏里,隧道之母的核心似乎有着超乎常理的用途,但她不清楚接受隧道之母的审判会有什么后果。

女神斟酌了片刻,“我赞成你的想法,关于如何处理好地下铁幸存者和隧道之子相处的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黑爪脸色缓和了不少,“要尽快,我不想隧道之子和站民率先发生冲突,黑暗才是我们共同的大敌。”

侏儒借此机会提议道,“我们该趁早打通灰水站,我恐怕另一个车站的人的人也有些动作,如果晚了,我们会很被动。”

这话让守备队长万分不解,“另一个车站?”

侏儒点点下颌,“另外一些隧道之子,那是一群注定不会和我们和平相处的隧道之子,他们想要独占地铁三号线,尤其是哨兵所,而我们曾和他们有过节。”

守备队长烦躁地拂过自己腰间的小匕首,“隧道漫长,处处险恶,为何非得彼此厮杀不可,我们曾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你们真想步上我们的后路?”

侏儒歪着头嗤笑道,“你能和那个谋杀了老厨师的人和平共处。”

这话惹恼了黑爪,他一声不吭,眼神不善地盯着天下。

“这就对啦,”侏儒抬起头,与个头高过自己近乎两倍的黑爪毫不畏惧地对视着,“人有百样,我亲爱的队长,更何况,那群玩家不过是一群寻找刺激的青年和追求利益的商人组成的吵闹团伙,他们在这个游戏里可毫无荣誉道德可言,他们还侮辱我的姐妹

守备队长脸色一沉,“你们与那些人起过冲突。”

侏儒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你若有机会,大可以后再去好好辨别他人的人品,不过现在吗,拿下灰水站,让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还能改善目前对我们这些隧道之子的看法,岂不是一举两得?”

“希望如此,幸存者们把隧道之子当作英雄,把他们奉为隧道之母遣往地下的战士,而你们的行为,抱歉,是那个该死的畜生抹黑了你们,我想这可能会招致彼此的误会,这绝不是好的开端,我会竭力控制我的手下,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轻启争端。”

女神庄重地宣布,“在地下铁里,我们有共同的家园,有共同的敌人,就这两点,已足够我们为之搁置纷争来共同奋斗。”

黑爪攥起的眉毛渐渐舒缓,“既然你们要重新打通灰水站,我原则上自然该支持你,星琪亚小姐,我本人很乐意加入这项任务。可这次,我得考虑他们可能不会愿意为此而战斗,老头子在车站备受尊重,悲伤会让他们犯错。”

女神点头,“一切皆由您决定。”

漢纳则附和道,“我们需要补给,弹药,火油,还有所有用得上的东西,我可不想再次失败而还,黑爪队长,不是每个隧道之子都能再承受一次死亡的

“我会尽量安排,”黑爪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思,他匆匆离去。

而新的一场清剿行动正在展开。

她们召集了比上次更多的玩家,也更有经验。第一次失败让很多人吸取了明鉴,也明白掠腐者并非全然不可战胜的异种。

他们看起来比上次还热闹。不论杀的是老鼠还是蝙蝠,这些人经历过血斗之后,表现更加利索,也更跃跃欲试,这是好事,有时候,杀死掠腐者需要的仅仅是一点勇气。

黑爪带来了他的老部下,那个带着机械手套的灰爪,还有他那右手装铁钩的朋友铁手,以及七八名士兵。

年轻人们手拄长枪,穿戴发黑破烂的深奥绿色军服,他们以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待看到率领这支“军队”的不过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孩,就放松了戒备。

但小迪克不同,他看起来仍旧很愤怒,只是奇怪地看了眼天下,他带着属于他父亲的金属甲胄,这一次,他冷酷而沉默,眼中没有侏儒,没有天下,也没有他的士兵同伴,只有隧道深处的黑暗。

失去父亲看起来让他变得更坚强。

而守备队长也全副武装,安静等待着。

说来也怪,作为代理站长,黑爪享受战斗更甚于管理,他似乎一向不吝惜于展现自己的英勇无畏,也许他更适合当一名士兵吧。

她们浩浩荡荡出发,带着萌新玩家的好奇、幸存者的戒备,还有些自作聪明者的嘲讽。

在地下世界,方向似乎只有前后,若非守备队长提供的地图,她们根本无法察觉到自己在向北前进。

隧道空洞糜烂,潺潺流动的地下水无时无刻不在不在侵蚀着地下铁那尘封许久的水泥,支撑数十年的石柱,以及锈蚀糜烂的水管。

整段隧道一如从前那般寂静,好似死了千年的尸体,天下闻着空气中的尘埃,手指触碰过冰冷凹凸的砖石,却感觉到一丝异样。

在凌乱的隧道,有一股偏酸的气味,和她们不太一样。在环岛站,玩家总是不可避免会染上猪粪的味道,这股味道在这儿显得极为奇特。

“有人来过这里........”黑爪率先出声,他在黑暗摸索着找出一小块零散的鞋子印记,又让人把火把靠近,很快更多的鞋迹显现在黑暗中。

“鞋迹整齐,均是最普通的皮制鞋,”他站起身,“有一只穿戴整齐的部队经过这里。”

“我猜是一队玩家,”侏儒说道,“我想这附近可没哪一只地下世界的部队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是皇族的人?”

侏儒走上前,一脸嚣张地宣布,“管他是谁,胆敢抢我们的猎物,宰了他们。”

守备队长颇为不悦,“我们不该轻易和他人起冲突,他们很可能和自由园站有签订过协约,若真如此,我们更不该这样做,地下车站必须相互协助。”

侏儒撇撇嘴,“你倒是仁慈,他们有慈悲吗?我可说过,那李显胜可不是个好好先生。”

女神犹豫了一下,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守备队长再次坚持,“你们非得如此,我只能退出这次行动。”

“既然您如此坚持,我们自然只能遵循您的意见,”女神拿定主意,她呼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们也不想轻启争端,这只是个游戏,是吧。”

侏儒失望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们这是把自己的脖子放到别人的绳子,”她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蠢,我的老姐。”

“这只是个游戏,”女神不知是在说服侏儒还是在说服自己,“我们去探个究竟。”

她们在灯光与阴影形成的栅栏间行进,影随光动霎时间仿佛所有死人都活了过来,越往前进,掠腐者的尸体与玩家的遗物也越发得多了起来,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在阴影中行走的火,漫无目的地跟着混乱的足迹前行。

终于,在一处遗留有废弃车厢的隧道处,她们找到了正在与食尸鬼厮杀的玩家,正是皇族的人,足足五十多个玩家正在与掠腐者、食尸鬼战斗,混乱,吵杂,还有尖叫。

有的人在烧,有的人在跑,有的人在射箭,有的人在死去,从远处看,天下能透过光线下的阴影,辨认出半数的人貌。

幸存者只有一名,其他都是玩家,她把看到的事实一一说了出来。

李显胜以及另外四名玩家,包括一名来自本地的幸存者在合力清剿首领boss。无疑,李显胜本人的确有一手,他的动作快如猎豹,灵若猿猴,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勉强支撑,谁也不知何时何时他们会丧病。

侏儒惋惜地啧啧嘴,“我们牺牲了几十名玩家才清理掉那些精英boss和三分之一掠腐者,这家伙倒好,趁火打劫的时机选得真不赖。”

她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足够在这么一段短暂的隧道中回荡,并传入李显胜这行人的耳朵中。

这位皇族公会的主力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倒是慢了下来,可食尸鬼的动作绝不会慢下来,那双细长到绝非人类该有的血黑色双臂如同两把剃刀。

“什么人,”一个矮个子喝到,“皇族的人在清场,还不速速退去。”

“哎呀,伦家真不想离开呐。”

李显胜快速转过头,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晦气,是那个该死的矮子。”

侏儒耳朵灵敏,声音变得愉悦,“傻大个,冤家路窄吗,还记得我是谁呀,也是,咱这么矮的人想来你也找不出第二个,我对你可是想念得紧呐,李大帅哥。”

李显胜躲开食尸鬼的一记横挠,喘着气短暂退离战场,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侏儒,“你想干嘛?”

还好,他知道眼下自己的情况似乎不太妙,没有一开口就骂人。

侏儒笑嘻嘻地掏出一把十字弓,“想干你,用这个,”她把磨尖的铁箭放在十字弓上,对准李显胜,“要么让你的人离开我的boss,要么吃我一箭,当然,如果我的箭射穿你的心脏你也不死的话,我就当场离开这里,很公平不是吗?”

李显胜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凭什么?”

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自己的脾气,知道这点让侏儒很放心,这意味着他知道冲动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你长点眼睛,你就该知道这里的掠腐者早就是我们的啦,”侏儒朝他做了个鬼脸,“蠢货,你动了我们的猎物。”

“没有东西属于任何人,”年轻会长吼道,“我们先到,我们先打。”

听到这话侏儒笑了,“老娘的工作室牺牲了那么多帅哥,你放个屁就归你了,你觉得很香吗?”

李显胜本还想说什么,一支冷箭突兀地穿过隧道,笔直地射向这位年轻会长,箭头钻过他的喉咙,顺便带走了他的小命。

“漂亮的一箭,”侏儒喝彩,随即无辜地抬起弩,“不是我干的,瞧,箭还好好地放在上面,我可没扣动扳机。”

可惜已经晚了。有个年轻人仓促间喊道,“她杀了会长。”

另一个人附和道,“给会长报仇,干死这死矮子,给会长报仇。”随即这些人中的半数冲向侏儒,这小个子倒是聪明,转眼就溜进人群,由于侏儒太过小巧,一时间皇族的人也分不清对方的人,便一起砍去,混战由此瞬间爆发,连守备队长的人马也被全部牵连了进去。

喊叫声将隧道震得尘土飞扬,石块洒落,叱骂与喊杀声如同升起的主旋律在其中激荡,而掠腐者不甘落后地也加入战局。

战况其实非常明了,掠腐者和她们雇佣的玩家把皇族的人夹在中间,使得他们无法首尾呼应,以至于在几分钟内就团灭了,剩下的人从她们故意放开的一小道口子逃了出去,那个幸存者同样跑了。

之后便是掠腐者与环岛站之间的斗争。

不出意料,损失惨重的掠腐者几乎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除了那只首领怪,其他掠腐者就好像纸糊的一样一触即碎。

而那只食尸鬼,天下不得不承认,在守备队长的压制下,它无法对其他人形成足够有效的威胁。

战斗结束得悄无声息,天下手里的铁棍也换成了一柄随手捡来的染血锋利长刀。

它满是发黑的血,看起来好像从沥青里刚捞出来,又沉又重,但它足够坚硬到抵抗食尸鬼的爪牙。就连天下本人也惊讶于自己能够和这只凶悍的怪物过上几招。

“我们胜利了,”女神细声细语宣布。

侏儒哈哈大笑,“我敢保证,李显胜那傻瓜现在有多气,真希望他能把自己气死,省得以后还来找咱的麻烦。”

女神没好气地睬了她一眼,“你倒是知道他会找咱的麻烦,当初射那一箭的时候就没想到?”

“真不是我射的,”侏儒无辜地举起双手,一脸委屈,“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不信我?”

波浪卷噗嗤笑了起来,“只有蠢货才相信你的话。”

其他人没敢开口,但光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也不信,当时拿弩箭的玩家本就不多,偏偏也只有这小矮子在众人面前张牙舞爪,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

守备队长突然说道,“的确不是星赛缇小姐干的,”他的话让波浪卷涨红了脸。

她质疑,“你看到了?”

“是个瘦个子的年轻人,”守备队长坦诚,“是个隧道之子,有着一头黑发,长相普通。”

波浪卷满脸怀疑。

“那就找出他,”侏儒微笑,“他干得漂亮,毋庸置疑,我宁愿是我射的那一箭,可我也不会想莫名其妙背黑锅。”

“那就找出他,”女神无奈宣布,“把真相公之于众,跟皇族的人求和。”

“求和?”侏儒看她活像个刚出炉的大傻瓜,“你想笑死我,李显胜是个狂的没边的人,依我看,真相就是,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谁都可能是蠢货,只要他受到误导,但即便是怎样骄傲的人,也未必没有发现真相的智慧,”女神叹了口气,“总之,我会做好与皇族争斗的准备,收拾好这里的一切,”她最后高声宣布,“这是场胜利,值得我们赞叹。”

众人欢呼,整装收拾完毕,然后一窝蜂涌回环岛站。

环岛站的幸存者们如同上次一般翘首以待,天下注意到,站在站台上的人数变少了,欢呼声也小了不少,她隐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正在变得不受欢迎。

守备队长站在高处,他挥手高声宣布,他们清剿了掠腐者巢穴之后,围观者勉强多了起来,三分之二的幸存者上前拥抱黑爪,亲吻他的脸颊,或是献上热忱的问候。天下注意到的是另外三分之一。

冷漠,麻木,呆滞,是老年人的那一部分,孩童的表现则截然相反。

如此看来,隧道之子反而更受小孩的憧憬,他们始终把她们看作救世主,看作异域来的客人,看作一群穿着奇装异服,言谈新颖的陌生人,他们对什么都好奇,尤其对隧道之子本身。

天下看到那个养猪的男孩正掂着脚对她们翘首以待,上次被撞倒后遗留的伤口被一小块白纱布贴住,他朝她们做了个呐喊的动作。

浪beach一脸奇异地说到,“我们成了英雄........”她看起来很满足于众人对自己的瞩目。

“愿隧道之母**你的英雄,”侏儒嘲笑道,“我们只是一群外来者,刚杀了他们的家人,哦,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住在一起,一同吃饭,共同睡觉,共同工作,他们当然是一家人,怎么不是呢?你看他们假装表现得这样傻,其实是想让我们为他们卖命。”

浪beach涨红着脸,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反驳侏儒,在天下看来,她还不如波浪妹有胆子,要知道,波浪妹已经够胆小了

“够了,”女神斥道,“这是场胜利,这就够了。”

侏儒没有继续出言讽刺,浪beach也悄然安静,女神见没人开口,就点点头,“今天到此为止,”然后下了线。

天下很快也下了线,她松了口气,这次的任务看起来还算胜利。

次日清晨,天气阴沉沉的,冰冷无情的雨水自远方天幕席卷而来,宛如千万银色丝线彼此交错,浓云如同黑烟滚滚,世间万物仿佛皆覆上一层浑浊的灰布。

急促的雨滴斜打在窗玻璃上,奏响一曲旋转交错的激情舞曲。这片玻璃是最新的凡纳尔兹音玻璃,来自音乐之星凡纳尔兹的奇异产物,雨水在玻璃各处击打均会产生不同的音效,当然,这种玻璃不过是星际大殖民的又一微不足道的产物。但它是她母亲在她十岁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天下一向不爱听歌,她天生缺少对各种情绪的反应,而这似乎也剥夺了她对美的享受,自打父母失去踪迹,哥哥也失踪以后,安静听这窗玻璃唱歌,反而成了打磨心中焦虑的好办法。

不知为何,她虽然缅怀自己家庭和乐的过往,但也同样享受如今的静寂,有时她都怀疑自己是否本质上是个冷血动物,以至于对常人无法忍受的悲恸竟能如此快地摆脱出来。

她甩甩头,摆脱对过往困扰的深究,上了论坛。

事实正如她所预期的,皇族已经发出公告,全面通缉侏儒,那篇通告上把星赛缇描述成一个喜欢摸男人雀儿,长得又丑又矮,性情乖戾的畸形侏儒。

也许他说得没错,天下暗自怀疑,星赛缇是否真的有第一个嗜好。

通缉金额是二十万联邦币,把她杀退游戏。这笔财富足够让绝大多数人心动,哪怕对方是个灰发民,天下承认自己也动了心。

二十万,她几年都未必能攒够这笔钱。

而更让天下警惕的是皇族的大队人马已经开始向自由园站靠拢,不仅如此,那个名为瓦尔德的明星也痛诉了自己在环岛站的遭遇,有心人已经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他们甚至怀疑那个侏儒就是曾失手杀了瓦尔德的人,毕竟两者都很矮。

她的想法在后面的帖子里被人论证,有个环岛站的“知情人”当众宣布,射杀瓦尔德的正是那个侏儒,那个该死的灰皮猪。

她屡次用弩箭暗算地球人,而且杀死李显胜的那支箭正是当初戳中瓦尔德的那支,上面还有一个侏儒刻画的“卍”标志,这正是曾引发世界大战的邪恶轴心国的标志,只有战争狂人、刽子手和狂热种族主义者才喜欢用这种标志,而这个灰发民,她就歧视地球人。

当然,有人反驳他的说法错了,应该是“*”标志,方向反了。很快,这个人被开除了联邦人籍。

实际上,侏儒和她的箭都没有这种记号。

总之,整个评论看下来,天下只感觉到有人在煽风点火,不止一人,不止一百人,不止一万,而是更多,愤怒与谩骂,多到让她头痛。

即便这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是在单纯宣泄自己的情绪,或是看热闹,余下的百分之一也足够让人难以应付。

当天晚上,以胜利的名义,女神把她叫出来。自打玩了《末日废墟》,她邀请自己的次数多了起来,而这次,是去逛街,位于公主街的彩虹玫瑰城,年轻男女们最爱去的地方,一个足有二十层的豪华服装、饰品与装点中心。

高高耸立的彩虹玫瑰从远处看去犹如一朵有二十瓣的七彩玫瑰,无数民宅公寓围绕商城而居,好似绿叶点缀繁花,还有数座艺术学院映衬其中。

不论怎样的女人,多半会彻底被眼前的景色深深打动。

壁廊成百上千的奇异服装和化妆品呈现在轮转柜上,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类的服饰,包括日常裙装,女裤,短衬,礼服,饰品,化妆品,香水,诸国时代乃至更早以前的文化服饰,来自异星的铁片裙,电子裙,来自银河中心的古老风衣,晶纱,来自银河边缘角落的当代草纱服。

在偌大的商城里,男人挤在一侧,而十分之九的地方被女人占据。

不论男人女人,不论是平日家居用的,还是工作服,抑或是泳衣,防辐射服,太空服,你想要的东西,总能在这里的某一个楼层找到,而波浪卷想要买几双长袜。

“这里的东西足够让人眼花缭乱,”侏儒挑了只儿童袜以后,颇感无聊地说道,“最好的办法是闭着眼睛随便选两个,否则只怕你的钱袋不保。”

波浪卷没去反驳她的话,依旧自顾自地选自己喜欢的袜子,总之,看起来她对深黑色的长丝袜情有独钟,但她什么也没买。

女神则对每一样东西都不太感兴趣。

侏儒反倒是翻起了一瓶拇指大小的玻璃香水瓶,“春日少女香型香水,凝萃长江河畔的盎然花草,融于绘有“桃花与冰雪”的气息,百鲮春江限量河岸系列全新上市,将曲水流觞的长江河岸,第一缕春光倾泻而出的美好OX画面悉心铭刻,享受最美好的少女时刻的春日。”

“哈,”她把香水扔回包装盒中,“本人就是少女,还需要这所谓的少女香干甚?这玩意应该给我们清纯如诗的涵雨小姐姐,话说,她人呢,老姐你今天没叫上她?”

波浪卷趁机说道,“她昨天和三个女生、十个男生玩游戏,结果玩脱了,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她看起来十足地幸灾乐祸。

侏儒咧着嘴猥琐地笑了,“哦嚯,这么猛烈,老姐,你这老同学究竟有多欲求不满?”

“她只是天性无法摆脱那事罢了,”女神白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癖好,你总不喜欢别人老拿你的身高说事罢。”

侏儒做了个鬼脸,“从小到大,可没少人拿我的身高和眼睛嘲笑我,要我看,我管不了别人的嘴,那我何苦还要管住自己的嘴,咱的生活已经够多灾多难了不是?总不能还让我少了嘲讽生活这项娱乐。”

女神无奈地鼓起脸,对她的妹妹,她一向无计可施,哪怕是严厉责骂,也无法改变她嬉皮笑脸戏弄世界的态度。

“天下,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天下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她想了想,很快摇了摇头。

星琪亚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选一样首饰,”她说道,“权当是犒劳你为我们尽力取得的胜利,哈,你在战斗中的表现超乎我的意料。”

“是吗,听起来她更需要的是一把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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