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花把跛腿往后挪了挪,“扭了一下。”
阿余走上前:“在哪里扭的?”
织花低头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就在群芳殿后面的那条夹道上,一时没注意,就……”
阿余抓住她端着碗的手:“别撒谎了,是怎么回事?”
织花支支吾吾的。
阿余拧眉端详着她的表情,又歪过头看了看她的后背,心里大约有数了,“挨打了?谁干的?”
她也曾投生在后宫里头过,宫里的宫婢走路跛了脚,那多半就是受了杖刑。
再一琢磨,又问:“因为晨起的事?皇上下旨打你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狗皇帝拿她的婢女撒气也太不厚道了吧!
“不、不是皇上。”
“那是谁?”
“是……是胡嬷嬷。”
胡嬷嬷就是群芳殿的掌事嬷嬷。
“她为什么打你啊?”
“娘子一夜未归……今早胡嬷嬷清点人数时发现了,婢子一时心慌没应对上来,就……”
阿余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胡嬷嬷每天都要清点人数的,昨晚她一时忘形在树上睡着了,晨起又遇上皇帝、挨了罚,热热闹闹的一上午,就全然把群芳殿的事给忘了!
自己一夜未归,胡嬷嬷不敢重罚她,却可以罚她的近身婢女。
所以织花这是替自己受过了。
阿余心生愧疚,扶着织花小心翼翼地坐下,“打了多少?”
“二十杖。”
阿余眉心微拧,“什么时候打的?”
“大约未时二刻。”
阿余脸色一沉,未时二刻,自己那时候正在树上坐着呢。
也就是说,自己被罚之后没多久,织花就被打了。
这就不对劲了,胡嬷嬷每天辰时中清点人数,要罚也该是那时候罚织花才对,怎么拖到了未时才罚呢?
彼时自己已经被皇上责罚了,一夜未归的事过了明路,也受了责罚,皇上都没再说别的,胡嬷嬷却打了她的婢女?这不是按规矩办事,这是见她得罪了皇上,就趁机欺负人呢!
瞧织花的样子,这二十棍下手不轻。
阿余气得磨了磨牙。
织花忙说:“我身子好,没事的,缓个一两日便好了,娘子不必担心。”
“嗯。”阿余若有所思,“你且养着吧,这几日不必再去提膳。”
“那怎么行呢?娘子身边就我一人伺候,如今又禁了足……”
阿余拿起筷子,“放心,自会有人帮我去提膳的。”
织花疑惑地眨眼,心说还能有谁帮忙呢?
如今娘子还没受封就被皇上责罚,哪里还有人敢凑上前?
这还没到哪呢,胡嬷嬷已经敢动手调理。
娘子日后的路可是要难走了……
阿余只当看不见织花眼里的担忧,用筷子敲了下盘沿,“一道吃吧。”
“娘子,这不合规规矩,婢子去下房吃就好。”说着就要起身。
阿余目光扫来,有如钉子般将织花钉在凳上不敢起来,“你腿上有伤,折腾什么?吃就是了。”
“可……”
阿余看她一眼:“吃。”
她水眸微眯、长眉轻皱,便有一股奇异的气势自周身炸开,震得织花嘴唇一抿,登时不敢再说,乖乖闷头开吃。
边吃还边奇怪。
以前的娘子可不这样啊,怎么被雷劈了以后,整个人都有气势了呢?
不知织花心里所想,阿余正在生气。
老猫不发威,真当她是病老虎呢!
这才哪到哪,什么苍蝇老鼠就都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这是她重生为人后,第一次动怒。
之前戚氏试探、薛氏挑衅,那都是针对于她,而她也毫没客气地怼了回去。
今日被皇帝罚,可她在树上聊得开心、还得了三天的休沐日,所以也没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而织花的事,却是不同。
她是自己的人,被连累遭了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地就被打跛了腿,这就叫阿余没法忍受了。
这算什么?欺负手无寸铁的婢女?
有本事冲她来啊!看她不一爪子挠过去!
阿余又磨了磨牙,瞳仁如猫瞳般微微竖起,悄然现出戾气。既如此,那就别怪她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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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坤平公主的婢女青柚来到群芳殿。
胡嬷嬷没露面。
倒是宫婢山茶忙迎出来:“青柚姐姐怎么来了?可是贵主有什么吩咐?”
坤平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身份贵重,在身旁伺候的人走到哪也都是被奉承的。
不过仆随其主,主子不娇纵、养出来的奴仆也都是谦逊有礼的,只是这谦逊之中,又多了一分疏离,不轻易接受他人的套近乎,免得给主子惹事,“山茶姑娘客气了,我是来传话的,毛娘子可在?”
“在呢,只是这毛娘子尚在禁足之中……”
“圣人只说叫毛娘子思过三日,却没说不许人探望吧?”
“这倒是。”山茶赔笑,“那姐姐随我来吧。”
将人送去地方,山茶本想多呆会儿的,可还是被青柚给客客气气地请出来了。
山茶一转身,那笑脸就掉下来了,走出好远之后才敢说,“神气什么,呸!”
骂骂咧咧地直接去了胡嬷嬷的住处,直接把这青柚来找毛娘子的事说了。
胡嬷嬷听罢轻嗤,“她这是扒上贵主了?”
“嬷嬷没听说么,昨天那毛娘子在树上,和禧贵嫔、坤平贵主相谈甚欢呢。”
“不过是个公主,早晚要出去和亲的,有什么用?”
“那还有个禧贵嫔……”
“禧贵嫔和坤平公主喜欢扎堆凑热闹,皇上可是敲打了不止一次,却还是改不了,这回又加上个毛氏,三个都不招皇上待见的人凑一起,能成什么大气?尤其是这个毛氏,自以为家世好,就连丁点孝敬都没有。”
胡嬷嬷哼了一声,嗒的一声将茶盏撂到桌上,“这种人,我总要让她好看。”
山茶笑嘻嘻地蹲下来,给胡嬷嬷捏腿。
“嬷嬷,如今正是好机会呢。”
胡嬷嬷笑起来,“还用你说?”说话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抬手摸了摸鬓发。
“哟,姑姑这玉镯的水头真好,是新得的吗?”
“就你眼尖。”胡嬷嬷放下手,睨她一眼。信手从怀里摸出几文钱丢给山茶。
山茶美滋滋地接了:“谢嬷嬷疼爱。”
胡嬷嬷勾着嘴笑,又摸了摸腕上的镯子。
这玉镯是薛娘子送的。
不止玉镯,银钱也是孝敬了不少。
薛娘子是个懂事的,自打住进群芳殿,断断续续地给她送了不少东西。
胡嬷嬷喜欢她的识时务,所以这次就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不过是找机会好好调理调理毛氏。
这好办,她正好也瞧不上她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