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张家书房里,张龄之听手下人说完徐家兄弟被徐家家主带走的事情之后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而后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s
哪知这下人刚下去,另一个身影又出现在了张龄之的眼前,正是杨修。
“杨修啊,你最近私塾里也是凄凉,倒不如来陪我说道说道也好。”说着亲手给这杨修倒了一杯茶。
那杨修自是愧不敢当,连道不敢,放下茶杯,倒也直接就开门见山了:“学生有一事不明,望老师为我解疑。”
张龄之很慷慨的点了点头,且听杨修说道:“郡主出事至今为止也有好些日子了,为何你却不肯公正言之的为郡主争一个清白?”哪怕是一句辩解的话也好啊,只要有了张龄之认为张真是对的,那天下人都会为之改观,而后张真的局势绝然有所改观,也不会就这样在牢中无声无息的度日,就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张龄之不答,杨修更加不解:“当初学生便于老师说过,郡主性子犹若逆鳞若不收敛,定会生事端,然老师不以为然,却言听之任之,怎今日老师就撒手不管了呢?”百般宠溺的人是你,最后置人家生死于不顾的,也是你。
“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然郡主有错,杨修也是难逃其责....”
这一次话还没说完,张龄之就开口了:“这一次你便错了,我倒不以为阿真是错的。”
一听这话,杨修就更加的蒙了,而后就见张龄之一脸不成器的看着自己:“杨修啊,你入我门生也有三十来个年头了,但有些地方,你是确实不如后辈的庆流,故而外边一致言传,庆流才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杨修一时羞愧:“是学生愚昧。”
张龄之摇了摇头,道:“其实至于学问这一方面,你远胜于他,但是有一点,你不如他。”抬头看一眼杨修,杨修却低下了头,他且继续说道:“你可知今日庆流面对自家父亲说了些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着悠然长叹一口气:“这一点,你不如他,我也亦然。”
杨修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张龄之这般夸奖一个人了,仅仅聊了几句,这杨修便被张龄之下了逐客令,而后张龄之早早的上了床,却一夜难以入睡。
第二日天方亮,许慧就出了张家,她心想着,就算到了最后,仅剩一兵一卒,她也不能放弃。
哪知一转角,就撞到了一个硬梆梆的胸膛,抬头一看却是徐世流:“要死啊!”虽是满口芬芳,但心里头却是感动的屁滚尿流,然后又听到了一个更熟悉的声音:“还有我。”
循声而去,正是昨日里被徐家家主打的晕了过去的徐庆流,许慧的内心一时澎湃,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万头草泥马在策马奔腾,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徐家兄弟还会出现,毕竟这两个是最不可能再出现的人了。
许慧还没来得及问徐家兄弟缘故,这陆陆续续的,还有人到来,到最后,昨天一行的人竟是一个不漏,全都来了。第一次,许慧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就连她的专属语言,依然不能。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便是她的人间曙光。
徐世流拍了一下许慧的肩膀:“行啊,这士别三日,都会作诗了啊!”
许慧瞪了徐世流一眼,而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萝莉嘤嘤拳。
一行人正打算出发,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近了一看,竟是杨修,这一下所有人都吓得腿软。
此时那杨夫子赫然挥袖:“来的有些晚,但总算还不迟,算我一个臭皮匠如何?”
转眼,张真入狱已是十日出头。
南越皇宫里,皇帝一日既往的处理这朝堂之上的政务,似乎城外那些书生与商绅的声势并没有惊扰到他们,且这一日,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南越辖内,灵川郡半年无雨,徒遭蝗灾,饥荒遍野,这朝廷尚未做出措施,又生了瘟疫,一时情况难以控制。
正愁眉不展之际,下头有人呈了一封奏章上来:“陛下,灵川郡守上书,说三天前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灵川太守书上也说,几天前一行商队路过灵川,施灵川百姓于粮食衣物,而后使之于东海番果,这疫情得以控制。如今灵川郎中以对此次疫症对症下药,灵川之患,指日可解。”
皇帝闻之大喜,这东海的番果皇帝虽然没有见过,但前些年东海使臣来的时候他也曾见到过,那是一种寒凉滋润之物,与久旱无甘霖的灵川之难而言,无疑是秉烛寒夜的星光。
皇帝到还没来得及感叹,刚说要给那些献上番果的人赏赐些什么,那那张龄之便站了出来反驳,道:“老臣以为,陛下当治这些人之罪。”
满朝都安静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不合群的人,竟然会是众臣子眼中最德高望重的张龄之。
皇帝不问,张龄之便将其中原委道来:“这行商队度我南越子民过难关自然是有功,但这番果乃是东海异国之物,按南越律法,乃是严谨入我朝,走私之罪,罪至杀头,故而功难掩过。”
皇帝闻言皱着眉头,他很清楚张龄之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张龄之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心有余悸。
“张相所言固然有理,但此事自然另当别论,这行人确确实实是救了灵川万民,乃是我朝功臣,我若因此下旨降罪,置万民于何地?”
皇帝说的这些那些个臣子是很赞同的,甚至有的人都已经站出来劝张龄之了,哪知张龄之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的怒意:“陛下三思,陛下若开此先河,各方商绅皆以效仿之,我南越律法必乱,故而此风气,不可长!”
皇帝被堵的说不上话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故而皇帝对自己的这位老师,可谓是又爱又恨。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刘国公站了出来:“国难当头,难得的自然是共渡难关,想不到张相爷竟也会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以灵川百姓做要挟,这置陛下名望于何地!”
刘国公言之确凿,这一下谁都能猜出来,张龄之的私心便是自家的孙女,那位被皇帝打入天牢便没有在问闻过的献文郡主。
皇帝瞪着刘国公说不上话来,刘国公这一次顺水推舟可真真的是中了张龄之的下怀,这倒便宜了张龄之,他还没说什么,自家人就帮他把一路上的曲曲折折都给打点好了。
沉下了眸子,皇帝正声道:“刘卿言之有理,今日在朝,只谈国事,不言桑麻。”
哪知张龄之毫不退却:“陛下,臣为首辅,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臣孙女满纸荒唐言,挑衅我南越律法,触及龙颜,故而时至今日,臣都未曾为之言一声冤屈。然今日不同,这些商队自然是救灵川百姓于水火有功,但其之过,亦不能免。唯有功过相抵,才能祸止萧墙。”
从张龄之口里说出来的这些话,自然是让皇帝很为难的,皇帝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是又发不出来,着实的是让人难受的很。
“陛下,万万不可,此时若降罪于他们,灵川比引民怒,届时定是怨声载道,覆水难收。张相所言虽是在理,但其中不乏夹带私情,还请张相以大局为重。”
一派已成,自然是拥护者众多,眼见有人把苗头挑起来了,这些个朝中势力就纷纷开始站队附议。
然张龄之也不是孤立无援之辈,既然打了头阵,身后自由前仆后继者:“陛下,臣以为张相所言在理,如今献文郡主之事并不不外乎与外头的那些商队,何况京中为献文郡主鸣怨之辈也鸦雀成群,早已引起民望,陛下这个时候若是功赏他人,那就是间接宣告天下,献文郡主乃是清白之身,是以陛下万不可为之,唯有降罪,论献文郡主与同罪之,方能平此中悠悠众口。”
“献文郡主满纸荒唐,蛊惑人心,何来鸣怨,我看这为献文郡主抱不平者,是大人你吧!”
这话一说出来,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就炸毛了,当下奋起反击:“大人慎言,本官只是就事论事,我的立场,自不在献文郡主,亦不在张相,我只站在陛下这一边。”
“我等臣子,当是为君上排忧解难,你这般咬着律法不放,无疑是让陛下为难,尚且法律不外乎人情,陛下便是行了赏赐,只要天下人明了其中孰轻孰重,又能如何?”
“商队解囊相助,其之立场亦然是万民,献文郡主所议,其利益虽在商,但造福的终究还是南越子民,倘若真如大人所言偏安一隅,自是两难。商队的立场是百姓,郡主的立场也是百姓,故而二者同气连枝,同归同荣。”
一时间,众臣便为这件事吵得个不分上下,皇帝听了,更是头痛。侧眼去看一下眼前的张龄之,却见他从头到尾并未参与其中,倒是刘国公在这场口舌之战中出尽了风头。
妄图坐收渔翁之利,这可当真是一只老狐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