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县城后,云儿又跳上马车行驶起来。因为路不平,石子多,所以速度还是像上午那样慢悠悠的。
这下关豪有些急了,他有一种想急忙回家和亲友团聚的感觉,于是,一路上不停地催促云儿快些,搞得云儿鞭子不停地抽打着马屁股。速度一快,车上就更颠得慌,好几次里长都差点被颠出马车。
一到翔凤里,春哥儿就带着一帮孩子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关豪汇报今天山里打猎的成果,然后领着关豪和里长朝场坝走去。
场坝又像昨日一样,聚满了人。
关豪和里长走到中央,在里长的示意下,关豪将怀中的黄册高高举起。黄册一亮相,引得在场人不断欢呼:
“添人进口,翔凤永昌!”
“添人进口,翔凤永昌!”
“添人进口,翔凤永昌!”
……
这顿饭,所有人吃得更是开心,关豪的酒量也让人刮目相看。
昨夜里,他仅仅是灌醉了一个里长。今天,他主动把主桌上的9个候选人也都干趴下了。翔凤里的这10个老大,最后都被自己的小弟和家人抬回了家。
到了最后,他和三桌子猎户干上了。每桌猎户坐了10个人。
1对30!关豪丝毫没落下风。
反倒是猎户那边,不断有人冲出场坝,一通狂吐。吐完后就被老婆孩子扶回了家。
先前在主桌,喝酒都是用小杯,到后来和猎户喝酒,直接换成了碗!这点醪糟水对于关豪来说,就相当于饮料,但对于这些明朝人来说,可真的就是酒了啊!
到后来,猎户们喝得只剩下七七八八几个人,大家也都觉得不行了,而关豪则是兴致正浓。
一不做二不休,关豪索性把碗丢在一边,抱起一大坛子酒,对着剩下的猎户们大吼一声:“干!”然后咕咚咕咚就把酒全部灌到了肚子里。
一个个原来在翔凤里号称千杯不倒的猎户们都傻眼了,王彪看得直吞口水:“这哪是什么恩公啊?这明明就是个酒仙啊!”
猎户们虽然性子直,但也都不是傻子啊!看到关豪这么个喝法,他们也不敢再上了,个个看关豪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这种酒量,是他们生平都未曾见到过的。于是,剩下的猎户齐齐上前,抬起关豪就往天上抛啊!
这一抛可不得了,刚下肚一坛子酒啊!这么一摇晃,关豪也有些上头了,差点就吐了出来,还好他忍住了。
上面是忍住了,可下面就不那么好忍了。别说这么多酒在肚子里了,就算是喝了那么多水,此时也该尿急了。人有三急,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猎户们把关豪一放到地上,他就飞奔冲出场坝,到最近的田里为蔬菜施肥去了。见关豪施肥了,剩下的几个猎户也很有秩序地排成一排,一起冲到关豪两旁,集体放水。
放水完毕之后,王彪让猎户们将剩下的酒抱上,然后开心地和大家一起往翔凤山上走,在山坡的一处草坪上,大家坐了下来,一边看星星,一边喝酒聊天。
习惯了高楼大厦的关豪,此时算是彻底回归到了山林,也算是彻底被翔凤里的人接受了。
坐在草地里看星星,还是他人生的头一回,此时他心情无比放松,心里已经慢慢接纳下了他明朝人的身份了。
酒后吐真言。
这次在草地上,关豪才算是彻底对翔凤里的所有情况摸了个遍。之前里长对翔凤里的介绍颇有些官方,仅仅是一些数据而已,而猎户们讲的都是发生在邻里的小故事,这些小故事最能体现翔凤里居民的生活情况。
听完了这些故事,关豪都不由得惊到了!原来,翔凤里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翔凤里的110户人,有民、军、匠三个籍!王彪这样的猎户算是民籍,民籍在翔凤里占大多数,剩下的民籍大多是种田的。
在翔凤里还有30多户军户,这可不得了。这些军户人家老一辈的,家家都是见过血的。这些人当年不是土匪就是山贼,还有一部分是逃兵,但个个都身怀武艺,而在元末那个时代,干这些营生,也都是被时代所逼迫的。
朱元璋称帝之后,这些人家也都安定了下来,入了军籍,武艺也辈辈相传。军户是和猎户们走得最近的,双方时常在一起切磋武艺。而整个翔凤里的治安工作,全都是军户在负责。
此外,翔凤里的匠户种类也很齐全,瓦匠、木匠、铁匠、石匠、烧陶瓷的、造纸的……应有尽有。但可惜的是,匠户在明朝的地位很低,而他们又在翔凤里这样的山村里,生活相对来说要贫困一些。
聊天中关豪发现,翔凤里这个地方相对周边的里来说要贫穷很多,算是整个岳池县最贫穷的里之一。
聊了半天,酒也喝光了,大家纷纷起身回家。不远处,就是翔凤里,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山脚下的翔凤里一片祥和,薄薄的泛起一层白光。
一回到里长家,关豪立刻跑去厕所,这些天的饮食他有些不习惯,此刻是要拉肚子了。
这个厕所关豪是绝对不敢恭维的。这种厕所在19世纪七八十年代比较常见,如今已经非常少见了。四川话管它叫“旱厕”,普通话叫“土厕”。就是地上挖个坑,然后四周围用篱笆围起来,人就蹲在坑上排泄。等粪坑里的堆积物到了一定程度时,又要舀起来给菜地施肥。
一进厕所,那个味儿啊!别提多鲜了,熏得关豪直摇头。
厕所里,苍蝇、蚊子嗡嗡的,关豪脑瓜子也嗡嗡的,但也没办法,不在厕所拉难道去厨房啊?只有入乡随俗吧!
熏得头晕不说,拉完了又出事了!关豪没带纸,用什么擦啊?
没办法,他只好扯着喉咙大喊云儿。
喊了半天,云儿才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走到厕所门口问关豪何事。
隔着厕所门,关豪不好意思地说:“好云儿,我没带卫生纸,帮我拿点来!”
“卫生纸?什么东西?你要这个干嘛?”卫生纸这个新名词云儿是头回听到,自然就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擦屁股啊!不然用什么擦?”
“厕筹啊!就在你右手后面。”说完后,云儿扭头就回去睡觉了。
关豪扭头往云儿说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插着十来根竹片。
懂了!这些竹片就是厕筹,明代人就是用这玩意儿擦屁股的。
至于这玩意儿怎么擦?用一个四川人对它的称呼你就知道了——刮屎片儿,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字——刮!
要问此刻关豪是什么感觉?一万头草泥马从头顶飞驰而过,这还不够,还要加上一万桶老坛酸菜方便面,因为那酸爽才正宗!
黑夜里,里长家的茅厕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这一声声惨叫,使得整个翔凤里的狗也跟着叫起来。
一个村庄,在这个宁静的黑夜里,就在这样“啊”“汪汪”“啊”“汪汪”……的声响中度过了。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一个用惯了卫生纸的现代人,用竹片子——刮,还要——刮——干净……这是重点,圈起来要考的!
哎!想想都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