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惜人回到二室一厅的小屋。这一晚,他梦遗了。第二天一早醒来,给露露打拷机,露露马上来了,大红低胸羊毛衫,蓝色窄脚牛仔裤,睫毛涂得有点脏,唇膏和羊毛衫同色。钱惜人觉得她不如昨天好看。他今天戴灰色羊毛帽,有点热,但露露夸“颜色高雅”,说“以后就戴这个,昨天那个太夸张。”
俩人开车逛街,逛到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回到别墅,露露搓洗毛巾,挂在架子上,领钱惜人辨认:“这是你洗脸的,这是你洗脚的。”
钱惜人指着另外两块:“这是?”
“那是客用的,比如我在时,偶尔也能用用。”
她冲了半杯盐水,将两支新牙刷浸进去,还在百结布上挤了牙膏,擦拭水龙头和台盆。
钱惜人问:“这是干什么?”
“帮你做清洁啊。”露露把花花绿绿的橡皮手套套到肘上,变成一个小主妇。钱惜人闷声不响地搬了椅子,坐到天井里。
俄顷,露露也来了,先搬椅子,再搬桌子,最后大袋小袋的熟食和饮料。露露喊:“好重!”钱惜人乜斜着眼,没有出手相帮。露露收拾停当,挺挺肚子垂垂腰:“真快,一眨眼就傍晚了。”
下午飘过几点太阳雨,空气湿漉漉的。露露把拷机调成振动,留在屋里。钱惜人道:“别客气,自己动手。”就自己大口吃起来。露露撒娇,要钱惜人喂她,钱惜人夹了一块肉。肉太大,露露没咬住,掉进胸口。她手忙脚乱地将肉拎出来,笑道:“啊呀,你真坏。”
露露又要喂钱惜人吃,钱惜人道:“不用。”她硬把油腻腻的酱鸭堵向他的嘴。钱惜人一甩手,鸭肉飞出老远。
“你干嘛呀。”
“我习惯自己吃。”
“这样有情调嘛。”
“我不懂情调。”
“好吧,随便你,”露露用纸巾擦擦手,“郊外空气好,连星星也多了。”
钱惜人不吱声。
“有钱人都往郊外住。我家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房子却破得不得了,里面有六个户口呢,以后动迁可以多拿钱……”
钱惜人专心吃,耐心听。露露又高兴了。钱惜人做听众时挺可爱。露露从房子说到亲戚,表姐和表姐夫老吵架,小表哥很花心,舅舅问她们家借钱,奶奶也不喜欢舅舅,露露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是个胖妞,偷过邻居的洋娃娃,10岁喜欢上邻班男孩,整天琢磨着引他注意……
钱惜人听着听着,就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有她的声音,像水一样浮在空气里。钱惜人的耳朵渴极了,要把这声音吞得一滴不剩。一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居然嗓音这么好听。
他们休息时,露露一再捂着肚子:“啊呀,吃得太多,小腹鼓出来了。”钱惜人让她脱光,躺在床上,然后伏过去掰她的腿。露露又撒娇,死活交叉着双腿。钱惜人板起面孔:“分开!”露露分开了。钱惜人往中间望。露露咯咯乱笑:“轻些,疼。”
在这之前,钱惜人想象过一千一万次:女孩裙底下的东西,也该像她们的裙子那样,千姿百态,美不胜收。此时此刻,当他看到一条黑漆漆的深渊时,像被人掴了一下。他的脑袋,就是在妈妈的深渊里夹坏的。这么一想,钱惜人就不行了。
露露用手,又用嘴。钱惜人浑身冷汗,感觉全无。他发现露露在笑,踹了她一脚:“出去!”
露露娇嗔道:“啊呀,好疼,干什么呀!”
“我让你出去。”
“我不笑了。别生气,亲爱的。”
“谁是你亲爱的。”
“你怎么了?”露露靠到墙上。
“我不行了,你还赖在这里干吗。”钱惜人拼命抖被子,像要把露露灰尘似地抖出床去。
“第一次嘛,总有个适应过程。再说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在这儿。”
“那因为什么?对,因为我的钱。”
“不是的,不是的,”露露哭丧着脸,“我有点喜欢你,真的。”
钱惜人把被子往地上一扯:“你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钱,才跟我吗?”
“不是的,我特别佩服能干的人……”
“别哭,”钱惜人从床边的裤子口袋拿出一叠钞票,往空中一扬,“这些都是你的,给我滚吧。”
露露顿时忘了哭,愣愣瞧着纸片们飘到地上。
“快拿,不然我后悔了。”
露露又哭:“你……把我……当什么啦。”
她起身穿衣服,手指打颤,怎么都扣不上。钱惜人道:“真不拿?你一定后悔。”他从床沿捡起一张钞票,递过去,卡在露露的胳膊弯里。露露的手指突然不颤了,整个人一动不动。钱惜人往后退了一步。露露如试探水温那般,轻触了一下钞票,猛地将它捏住,在指间捻了一下。这一捻,整个人复活了,迅速扑下床去。钱惜人瞧着她高高翘起的大圆屁股,用趾头在上面蹭了蹭。露露只顾捡钱,没有反应。钱惜人想起小时候,大头在盆里吃东西的样子。他怎么毒打,那只猫都会回来。
钱惜人终于又有了欲望。他向露露的身后走去。
钱惜人开始频繁地换女人。和她们做爱,让她们不停说话。现在,他的耳朵塞满各种各样的话,幼稚的话,愚蠢的话,无聊的话,磕磕叨叨的话,关于服装、香水、时尚杂志、电视连续剧、做头做脸做指甲……它们——钱惜人的耳朵——终于不寂寞了。作为回报,钱惜人给女人们钱,领她们买东西。
钱惜人花钱有原则。漂亮的多10%,床上好的再多5%,人均八千是上限。有女人嫌他小气离开的,钱惜人认为,事实是她们高估了自己。更多时候,是他甩女人,腻烦了就甩,甩不掉给钱,给了钱还烦的,就揍一顿。揍过以后,她们会乖乖消失。
几次三番,钱惜人感觉厌倦。是做点正事的时候了。他想起以前在大学,参加过一个经济学人小组,有个计算机系的同学,叫王建虎,当时关系不错。这两年电脑挺热的,也许这方面能赚钱。钱惜人翻出旧通讯录,问到王建虎的湖南老家,得知他也在同一城市,要到号码,打过去,接通了。
“喂,我是钱惜人。”
“喂?你是谁?喂喂?谁?噢,你是钱……数学系的。”
“是我。”
“你有什么事?”
“老同学叙叙旧嘛。”
“你最近挺好吧。我现在忙着,要不回头联系你。”
“我手里有点钱,想找项目投资,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合作。”
“我有兴趣!”王建虎抬高声音,“什么项目?”
“做你的老本行。”
“那好,那好。要不碰个头细谈。”
“你忙着呢。”
“不忙不忙,晚上就有空了。”
钱惜人约在一个高档饭店。王建虎态度很客气。他比读书时瘦,脸色蜡黄,皮肤起斑。“这一行不是人干的。”
“哦?说来听听。”
王建虎在一家电脑公司,每天编程至凌晨,工资才拿一千五。和老板谈过几次,老板扔出话:“不想干就走人。”
钱惜人道:“这样吧,你来我这儿做,我给你二千五。以后人手多了,你做管理,会很轻松。”
“你是什么公司?”
“在筹建,也是电脑公司。”
“钱不在多,就图个稳定,最好也不要太拼命。我一个外地人,在这儿混得不容易。怕哪天付不起房租,更怕哪天生癌死掉。”
“你是老同学,我不会亏待你。这样吧,我预付两个月工资。”
“大家朋友嘛,不用这么客气。啧啧,说真的,上大学时,可没看出你来。”
钱惜人啜了一口茶。他不想提大学时。
钱惜人注册了公司,支付王建虎三千元跳槽费,两个月工资。王建虎带过来两个小项目,公司开始运转。钱惜人招了五六个刚毕业的小员工,有跟王建虎编程的,也有拉业务的。半年之后,钱惜人觉得竞争激烈,业务员跳槽频繁。他预感网络是热潮,决定做个交友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