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仪器的滴答滴答声在我耳边响个不停,这天难得放假在家,我在催促声中不得已的前往医院看望奶奶。
70多岁的老太太,倍儿精神,身体没有啥大事情。我有些讨喜的问了个好。
去年暑假的时候,奶奶的五个儿女共同决定,给奶奶做一次腰部手术,其实手术是没有必要的,但是一家人看着奶奶佝偻的脊椎骨,又狠下来了心,决定移除一部分骨骼用塑料代替(应该是),一声信誓旦旦的跟我们说,做了这个手术腰就可以直起来了。妈妈当时知道了有些难受,因为她也有很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因为家务活的劳累,她甚至比奶奶更需要这样的移植,但胜在她还年轻,在家的话语权也不够分量,谁也没有听进去。这次手术唯一犹豫的只有爸爸一个人,因为他知道,老年人虽然可以做这样的手术,但术后修复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家属代表是爸爸,所以他还得知,在手术后,老年人伤口愈合慢,流脓的情况会很常见,但在兄弟姐妹的劝说下,大家还是把老人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结束后大家也都很开心,气氛也相对融洽了些。
事情就出在八月底,九月份,老太太立马又住进了医院,这时,身边的儿女只有我的两个姑姑和我爸爸三人。
爸爸身上的压力立马就大了,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
暑假里赶上了一波我的特长班学费,将近两万元,这还不包括我的画材费和家里的吃喝拉撒。他没日没夜的往医院里跑,头发白的特别快。他在意钱,却又对家人的事很上心。他经常早出晚归,黑眼圈厉害得很。这段时间妈妈也沉默的厉害,不争不吵,一点也没跟我爸拌过嘴,甚至是——说过话。
我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你奶奶她又住院了。”妈妈仿佛是从喉咙里抽出来一丝气,有一点漫不经心,又有一点幸灾乐祸,可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伤口愈合不好,发炎流脓了,又要住上几个月。”
我暗下眼中的失落,想买画材的事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省省吧。
“当初我都那么劝他不要给奶奶做手术,可是他还是没听,怪不了别人。”妈妈嘀咕着回了房间。
是的,我知道。爸爸最近和我的大姑大爷打的电话越来越多了,因为做手术这个决定是我最年长的大姑姑决定的,不得不说,大姑姑对自己的决定很后悔。
我有些嗤笑。后悔?决定是你做的,可是钱是我爸爸付的,你光后悔有什么用。奶奶是有两个儿子,可是养她照顾他们二老的只有我爸爸,其他人只是周末回去蹭顿饭吃而已,说起拿钱,谁都不乐意。
爸爸养着我们六个人真的很不容易。我和妹妹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妈妈的工资不高,勉强够用生活开支,其他的钱一点也存不下,全都用来养老了。
就这样我紧张的艺考环境让我对家里的事了解的越来越少,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去影响我的考试。
年前,爸爸被调职了。
很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爸爸满腔的憋屈无处发泄。
几年前,有一个很好地机会,爸爸他的资历合格,可以升为副科,留在他原来的单位,可是因为上面一个领导的一句话,他的升职机会没有了,继续做他的后勤工作。而现在单位又要裁员,最先裁掉的就是他们后勤部门,不是离职,而是调职。工作单位没有以前有名气,工资也没有以前高,爸爸每天的工作更加枯燥……最重要的是,他以前的人脉,现在都不屑于搭理他。
他快五十了,家里最后需要他的年纪里,落下来一个大坑,把他整个人都砸蒙了。
落井下石的人很多,爸爸一贯笑脸相迎,不忘做作他那一套。
我们不敢激怒他,甚至包容他。
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虽然他在孝敬父母这方面尽心尽力,但也难怪,家族里的重男轻女观念,再者他又是个小儿子,小时候家里再穷也会优先想到他。
这疼爱不是白给的,总是要还的。但,他孝敬的美德,不代表他的家庭也会一贯的包容他。
爸爸他变了,他经常回家发牢骚,他的口头禅经常带着常人难以接受的脏字,侮辱我们的人格或许他内心才会快乐吧。
战争爆发了,太多的压力压着他导致他认为,任何人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当然,无论是外界还是家里人,都应该无限的包容他。
或许在外界他还装装样子,可是一到了家里他就脱下了伪装,完全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们很受伤,特别是听他说出:“你知道我在外面压力里有多大吗,一天天的在家还给我添堵……”(有很多脏字,这里我就不说了)
说实话,最知道他压力大的无非就是我们了,可是他宁愿自己憋着也不愿意分享跟我们让我们一起替他分担,他觉得男人就应该在外面扛起一片天。可是这种关头,你扛起的天又在哪里呢?
妈妈闹了。她忍了20年终于爆发了。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到头来他家务不做,还要动不动承受他的精神攻击,就算是公公婆婆和他的兄弟姐妹那里,接受的明里暗里的嘲讽也不是少数,我们整个家快受不住了。
她在家没有发言权,没有一席之地,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雇来的保姆,雇主不会在意你的心酸。明明结婚前谈了几年之久的恋爱。
妈妈想离婚。
即使是我,现在也劝不动妈妈分毫。妈妈有些冷眼看着我:“在这个家,就算是我的儿女,也可以随随便便的教育我。”我的心被扎了一下。
我确实喜欢在家,在妈妈面前发脾气,因为妈妈好说话,脾气好,最重要的一点是,相处起来很舒服,我们的每一句话她都会聆听。
“你爸爸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吗?”妈妈痛苦的说道。
“他怎么了?”我疑问。
“他!用我工资卡里所有的积蓄!去整你奶奶的病!”妈妈的眼睛一下子红来起来“我没什么钱!也就一两万块钱!可是我都没有给我妈妈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用下我的积蓄去救他的妈妈……”妈妈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