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微的声音和凌晨时一样,只是夜里更安静,听上去更真实些,而现在几乎不可感知。不过经过全身心细细的聆听,张秀云几乎可以肯定真的是楼道里发出的声音。
她悄悄地起身,下了床,光着脚踩在铺满地砖的,冰冷的地上,也是一步一步地挪向侧门口。
这时候,隔着门,后面的声音好像更清晰了,可是好像突然有一个停顿,然后是几乎不可闻听的一声后,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
张秀云已经来到门镜处,她眯着眼凑在门镜上看,楼道里黑黢黢地啥也看不见,在差不多十几秒后,眼前的影像才开始逐渐变得清晰,好像眼睛在慢慢对焦一般。
张秀云已经能看到楼道尽头的白色墙壁,在没有灯点亮的时候,这面白色的墙就像一块黑灰色的大幕布,反衬着楼道里的事物。
没有人,楼道里的的确确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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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云又开始怀疑自己,明明有声音,却看不见人。她心道:今天是怎么了,开始幻听了?她一向自诩耳音好,但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前不曾出现过。
她临时决定不睡了,跳着脚回到床边,再次穿起衣服。待穿好日常的职业装,她好好地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头脑异常地清醒。看了看闹钟,刚刚6点20分,她抄起小闹钟,把闹铃的开关关掉,决定先出去吃早饭。
穿好了雨鞋,又拿了把伞,张秀云从侧门出来,因为怕把宿客们吵醒,她轻手轻脚地锁好自己屋子的门,然后来到大门口。
她先用钥匙打开门,然后仰着头盯着大门上沿的铃铛,一点一点儿地开门,铃铛们在张秀云轻柔的动作下,只是轻微摇摆,放出一连串摇曳而连续的低响,待大门已经可以钻出一个人的角度,她侧身从门口挤出去,又用同样的节奏,慢慢合上大门。
张秀云站在门口,细雨打在她头上,是一种温柔的按摩感觉,那种感觉,让人舒服和回味,这时她才支起雨伞,然后轻轻合起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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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云站在门口,看着东方的天,是一种泛白的白,最远处的尽头,已经是白光照耀,愈往近处,混杂的黑色素愈多,就像从她站着的地方向着东方泼出了一盆墨汁,越远,留白越多。
空气很清新,很像江南的小镇,漫天漫地的湿润感觉,空气中还弥散着食物的香气,一缕一缕地阵阵飘来,勾起了人们的食欲。
张秀云一直向往江南的小镇的早晨,人们开始忙碌时的那种温润,不过在这里,寒气袭人,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张秀云把衣领竖起来,以抵挡刺骨的寒,向着站前街的南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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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云这才发现,地面上的积水并不算多,路面不是非常平坦,是特意修葺成带些许弧形的角度,中间略微高些,这样雨水就会在重力作用下,向两侧的路牙流去,然后从排水口泄下去,当下路面中间已经没有了水,只是有不断的汩汩涓流,按照既定的轨迹向两边滑落。
走了没有几步路,就到了那棵大杨树,只见杨树下,树叶满地,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有正有反,每一片树叶上都带着水,正面朝上的,都存着一汪水。
张秀云猜测,应该是被大雨砸落的。说是大杨树,其实也就是比其它几棵略粗上一圈,在站前街,是一处标志景观,来到树下,听到那熟悉的几声乌鸦叫声,张秀云反倒觉得心里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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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只乌鸦,来站前街已经有好几年了,据杂货铺的王大姐回忆,大概是五年前来的。
当初刚来时,是王大姐先注意到的,因为没有几天,她就发现乌鸦一家开始在大杨树上筑巢,每天她出入时都看看它们的进度,不到一个月,巢就搭好了,就在中部靠上的位置,那个位置选的极佳,上方和左近还有几根浓密的大枝丫,等于还附赠一个挡风遮雨的篷子。
当时有人提议把鸟窝给挑了,因为乌鸦不吉利,做生意的人忌讳一切不吉利的事物。还是陈大爷说其实乌鸦尊老爱幼是出名的义鸟,才保留了下来。
五年来,乌鸦家庭又添了两只小家伙,每当有人从树下经过,乌鸦们不管在干什么,都会鸣叫几声,就好像和人在打招呼一般。
久而久之,站前街的人民都喜欢上了这几位扁毛畜生,不时还有人特意去树下和它们互动一下,也有人不时送些碎米去救济,这也算是站前街一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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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云抬眼看去,只见乌鸦夫妻没在窝里,正站在窝旁边的枝杈上梳理羽毛,虽然雨还在下,但在上面的顶棚庇护下,乌鸦们不算狼狈,它们的小眼睛看着张秀云,又张口叫了好几声,就像和她在说话。
张秀云没看见小乌鸦,可能还在窝里吧,不知道昨天的暴雨对它们有什么影响,她想:至少它们家里也全被打湿了吧,需要在充分的阳光下才能晒干。
过了大杨树,就是王大姐的小店,还没有开门,这条街上,王大姐贪睡是出名的,这时间,估计还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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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两三家小饭铺,已经能闻到粥饼的浓浓香气,有一家已经开着店面,张秀云和在门口穿着围裙的小老板点头致意,然后是直奔街尾的面馆,那面馆是陈大爷开的。
每天早上,秀云都是来这里吃早点,原因是陈大爷的油条做的最地道,松脆可口,一口咬下去,牙齿穿透外面的脆皮,在牙齿咬合的瞬间,寻找那种软软糯糯的口感,然后在细密的咀嚼过程中,有种面筋在口中融化的快感。
陈大爷还会再从豆浆桶的最底部,用大汤勺,舀起那些最浑浊浓厚的部分,给张秀云盛上满满的一大碗,是和碗边齐平的那种满,张秀云会先用嘴唇去触碰一下,再吹上几吹,然后小口抿继而大口饮,豆香的醇厚再被热气一蒸,那种滋味,无疑是人生一大享受。
陈大爷刚刚开了门,正在屋里准备起锅,见到进屋的秀云,有些疑惑:“是秀云啊,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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