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对方之前那么好说话,又是磋商又是补偿,妈的根子出在这儿呢!
「喂,这就算抚民了?」
躁动的念头甫一传递,分界屏上带着闪烁的光彩弹出一行字。
【
根据“画规定尺”原则,守密人AZЧ??26491的补偿不容变更,请努力奋战,还清债务。
】
“你……”徐无忌忍不住要说些什么,陡然发觉脑海中传达的这股信息散发出别样的味道。
倘若将刚才与自己对话者看做呆板而又傲娇的伪甲方,那么现在这个就是不苟言笑的真爸爸了。
所谓“画规定尺”原则,是指空间与守密人的协商结果成为既定事实,无论事后造成怎样的影响,空间一律予以承认。
名义上说是协商补偿,是等价交换,然而劣势的一方终归处于劣势,能得到怎样的待遇……
主义宣言者的行径……也就这么回事儿。
事已至此,徐无忌决定将这事揭过,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徐无忌走到铁艺挂衣柱前,抬手要取做工讲究的衬衣,怎料直接举过头顶,一副小儿举手抢答的姿态。
还没适应啊……缓缓施力让手臂够着衣领,然后继续扮演着巨婴的角色。
分界屏的日志中提及了一段:【进入该位面世界后,重力及躯体协调度正在适应中。】
种种迹象潜移默化地让徐无忌认清了如今的处境,尽管这算是二十六年来最为吊诡的事实,尽管嘴上各种不要不要的,但内心的蠢蠢……不足为外人道也。
嗯?刚才扒阳台没表现出不适?具体状况嘛……不足为外人道也。
晌午时分,阳光有些晒人,轰鸣的蒸汽时代早已扰乱了天气的律调。各种未完全燃烧的气体飘荡,将云层压低,冷热不定的气流搅动,推出一股不算清澈的风,打在了排排建筑墙上。
麻沙窗帘飘逸地扬起,如靓女的裙摆,露出了刺目的圣光。
光线穿过屋内充盈的水汽,趟过羊绒毯,抚过实木板,避开突兀的影子,最终爬上了挂衣柱。
在光的陪衬下,徐无忌视线转向衣柱,三根勉强可以充当枪杆的金属棍焊在一起,形成了柱身。
就在柱身的某个位置处,印有一个徽章:两根麦穗交叉拱卫着骑士大剑——这就是多兰家的族徽,开拓男爵的象征。
然而重点在于三根铁杆正对徐无忌的那一根,族徽的骑士大剑有着点点模糊的印子。
徐无忌低头凑了上去,险些被支架刺伤,手指在徽章上一抹,便擦去了印子。
看着指尖,他舔了舔,嗯,补点铁。
估摸高度,扶着挂衣柱,徐无忌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对比着位置前后打量起自己的身体。
终于在后背处看到了一点违和感。
“法尔加·多兰,多兰家族开拓男爵三代,无战功,不世袭……”徐无忌别扭地穿上衬衣,语义不明。
“什么角儿呵?”
作为新人的徐无忌,彻底见识到了空间的嘴脸。他一点一点系着扣子,尽管动作笨拙,但精气神却流露出淡淡的韵味。
从容不迫,风清云淡。
渡鸦的生活让徐无忌学会了活在当下,麻烦这种事儿,且走且看。
“这样出去不大妥当啊……”徐无忌随手将领带披在肩上,稍加忖度,决定伪装一下。
他走到了门前。
“贝特街332号……是这里了。”
“跛杰特,你们确定要这样做么?”
“我知道你很紧张,托尔翰,但你也明白,自从老板被刺杀后,帮里的家伙都抢着上位。黑鬼劳斯、毒眼卡尔曼、三头犬、铁皮克……他们闹得有多凶,福斯港下的兄弟们最清楚。”
皮革鞋包裹着漆黑的义肢,轻轻跺脚便是一声闷沉。跛杰特(Giant)抬头望着同行的两人,伸手想拍他们的肩。囿于身高缘故,手掌于半空中止住,打向两人的臀部,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托尔翰,我们虽然不是什么绅士,但也得有担当,这点你要向罗伯斯特学习。我们走这一趟,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些家伙,我们有义务照顾兄弟们的家眷。”
跛杰特话音一顿,肥硕的罗伯斯特(Robust)便收回了目光。
脑袋左右微动,看着冲自己憨笑的罗伯斯特与咬牙迟疑的托尔翰,跛杰特轻缓而肯定地说着。
“‘野兽咆哮’不能倒,想想福斯港下的兄弟们。”
“跛杰特说的对,罗伯斯特就服这点。”肥罗瓮声应和,表示出对面前小矮子的尊敬。
两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托尔翰唇齿微张,终究没说出什么来。他伸出右臂,左手将臂弯处的扭帽向上拽松,然后转了四圈,又将扭帽摁紧。
经过鞣制的牛皮带被分成细条状,从托尔翰左腋下捆缚,一直绵延到右肘。扭帽拉动着齿轮,肘部以下的机械造物随着缕缕白气自肘部连接缝逸散而复苏。
手腕朝内折断,腕口中空,在托尔翰的调节下,好些个精细物件轮转,最终咔噔一声才停止变换,露出一套齿模铁钩与短杵。
糙实的手掌与自己的骶骨一碰,托尔翰那羸弱的身板便被跛杰特拍到了森严铁门前。
齿模铁钩对准门孔,托尔翰轻轻往里一送。左手在机械臂上来回操弄,推杆与旋轮包含美学,短杵被赋予灵性,韵律十足地敲打着铁钩。每一声回响都犹如听诊,点滴震感自锁芯传导而出,编织出中门大开的密匙。
随着齿模铁钩深入锁芯,在恰到好处的回响示意下,紧闭的铁门无力招架。
哐——哐——哐——
每一声响动都加速了防盗栓的溃败,直至铁门的底裤被彻底扒开。
肘部连接缝,白气殆尽,托尔翰抽出右手,分毫不差。
“干得漂亮,托尔翰(Tool Hand)。”
大门被粗暴地拉开。
“我真的受够了!夏洛克,你怎么能这般诋毁玛丽小姐?”
“是她坚持要……”
“闭嘴!”
“好吧,很抱歉破坏了你的约会。”不修边幅的男人咬碎圣女果,汁液从嘴脸滑落,“但我坚持推论,她不是良……”
“夏!洛!特!”男人从门口退了回来,一把拽住夏洛特的衣领,四目对视中,愤怒与嘲笑对撞。
“你看看屋子,这样的猪圈你还要呆多久?逃避有用么?”
“这不有你么,尊敬的医生。”
“我又不是上帝,既要拯救你的性命,又要治疗你的脑子,还得照顾你的生活。你把我当什么了?女佣?”
“嗯……也未尝不可。”
“滚蛋,老……我不干了,懂么?不干了!”
“随你。”
男人推开夏洛特,朝门外走去,而后又折返回来。
“我就知道……”
“脱了,那是我的礼服。”
不等夏洛克反应,他直接将外套给扒了下来,旋即噔噔噔地离去,头也没回。
砰!
挠了挠鸡窝头,夏洛克砸吧砸吧嘴,沉默了半晌。转身一挥,将方桌上杂乱的物件打落。
孤独的圣女果滚到脚边,他抬脚,落下,将其拾捡,塞入嘴里。
砰砰砰。
“哈,我就知道!”夏洛克快步走去。
开门,展臂。
然后歪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