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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于北辰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太辛苦,她决定自己去挤公交,公司离得不远,公交车四十分钟就到了。她宁愿早起一个小时,也不要于北辰开车跑来跑去接送她。她心疼于北辰,但更多的是自己不想依赖别人的自尊在鼓动她这样做。

她事先没有和于北辰商量,因为他肯定不同意,与其和他浪费口舌僵持,还不如她直接行动。这天她七点起床,把早饭做好,和戴静美一起吃,然后七点四十左右就出门,到了公司刚好八点半,平时这个时间是于北辰来公寓接她的点。

她掏出手机给于北辰发了信息,告诉他不用来接她了,她会自己回去。

过了一会,于北辰打了过来,着急地问她为什么不等他送她去公司。

她说:“想体验真正上班族的感觉,我想要自己奋斗。你绕那么远的路来接送我,我心疼你。”

“心疼我吗?”于北辰一听这话感觉很享受,但他更心疼她那个倔脾气,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哪怕是男朋友的关心,她都要拒绝。他的难过,她能体会吗?

他想她何尝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啊。

九点开始上班,付涛准时来到公司,看见段小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认真地查看文件,他挺欣慰她这么快进入工作状态。

张瑾给段小嫣发了条信息,毕业一个多月,她感觉好像有一年没见张瑾了,突然很想她。段小嫣开心地翻看信息,张瑾说:小嫣,我想你了。你住哪呀,我晚上去看你吧。

段小嫣扑哧一笑,快乐弥散在她的脸上,张瑾圆圆可爱的脸跳出她的记忆匣子,大学纯真的生活电影般在脑海里放映,岂能不怀念。

大一那年,张瑾身材很苗条,从学习任务繁重的高中生活一下子进入自由相对轻松的大学生活,严格管教她的父母不在身边,她如释重负,一心一意享受起大学生活。睡懒觉,吃零嘴,看偶像剧,逛街购物,和花痴们一起谈论帅哥??????一年多下来,她的腰围粗了十公分,体重秤上的指标无情地指向七十公斤。她一面和舍友哭天抢地地喊减肥,在食堂吃饭刚说完没胃口,手里拿着的鸡腿却放在嘴里撕下一大块。

从此,她的体重再也没有降下来,只要体重不升,她就觉得万幸了。

张瑾是一个完全的乐天派,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愉快面对。段小嫣有时候对张瑾身上散发出来源源不断的快乐羡慕极了,她知道那是因为张瑾有爱她的父母。一个人的背后有永不倒塌的爱的支持,他一定不会害怕黑暗的路里没有方向,爱会为他找到出口。

段小嫣的办公桌离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很近,付涛透过玻璃墙望见她在盯着手机傻笑了半天,他发现她开心笑的样子真的特别好看,情不自禁暂停下手头的工作,注视着她。他喜欢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能看见她小巧可爱的耳朵,戴着一对蓝得发黑的水晶耳钉。那对耳钉,近看是蓝色,远看是黑色,光线照上去会反射回钻石夺目般的光彩。

下午五点下班,段小嫣刚走出公司,一辆白色本田越野车前面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上半身斜倚着车子,微仰着头盯着宜美公司的玻璃幕墙,那随意的动作却尽显大男孩半带男人味的成熟风韵。

段小嫣喜欢他高挺的鼻梁,如高高的山顶的轮廓,像人们想到父亲这个名词就容易想到刚毅的男人。

“不是告诉你,我自己回去嘛,你还跑来接我!”她嗔怪道,甜蜜已经忍不住挂在笑里。

“段宝宝,我想你啦。”

她刚走到他面前,他就张开大大的拥抱抱住了她。

正值下班高峰,公司里的同事陆续出来都看见了他们,惊奇地冲段小嫣微笑着。

一辆奔驰黑车从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经过这对相拥在一起的恋人,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开车的男人紧皱着眉头,盯着后视镜里渐渐远离的她,暗暗抿紧了嘴巴。

回到公寓,戴静美还没有回来。段小嫣告诉于北辰,张瑾七点要过来,大家一起在家里吃晚饭。

于北辰在客厅里放了轻音乐,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段小嫣觉得他的衣服不能随便放在客厅里,即使戴静美不介意,但段小嫣心里不踏实,便把他的外套拿进她的房间里挂起来了。

段小嫣围上围裙,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张瑾爱吃糖醋里脊,戴静美喜欢紫菜蛋花汤,于北辰喜欢吃京酱炒肉,段小嫣今晚要做这些主菜。

她切着肉丝,一条一条地切开,这是做京酱炒肉一定要用心做的,肉丝要细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于北辰悄悄潜入厨房,从她背后抱住她,嘟着嘴巴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她的后背一阵发痒,咯咯地笑了。

“老婆,我爱你。”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地说。

她抬起湿乎乎的左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故作责怪道:“谁是你老婆!”

“在我怀里的这个女人。”他嘿嘿地笑了,“老婆,老婆,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老公公。”

“听起来很像太监耶,难听死了。重新叫一遍老公嘛。”

真是爱撒娇的大男孩呢。

“嗯。”她清了清嗓子,“老——公。”

他满意地又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好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他闭上双眼梦呓般说道,“你在做菜,我陪着你,我们过平常的生活。我叫你老婆,你叫我老公。我们再有一个宝宝,如果是一个女儿就更好了,她会追在我们后面要我们抱抱她??????”

她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脑海里跟着想象那些他勾勒的画面。她和于北辰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不过两个多月,她一天天地在了解他,看到他平常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曾是新青市很有名的酒吧歌手,看起来颓废不上进,被人误解是迷醉在城市的喧哗里的人。可是他一心只渴望过普通的生活。

“喂,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幸福?”戴静美一回来就看见厨房这对羡煞人的鸳鸯,“让单身的我很嫉妒啊!真是的。”

戴静美见过于北辰几次,每次他来接段小嫣的时候,进屋里等小嫣一两分钟就离开,匆忙之中,她和他说的话凑一起都不够二十句。不过,小美对于北辰的印象却是出奇地好,常对小嫣说羡慕她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小美,你回来啦。”段小嫣害羞地推开了于北辰。

于北辰很自在地和戴静美打个招呼,然后去了客厅。戴静美回房间换了家居服,就去厨房给小嫣做下手。

“你家于北辰真帅!”

戴静美一副花痴的小样。

小嫣知道她和张瑾一样喜欢看帅哥,她的房间里贴满了偶像明星的海报。

“马马虎虎啦。”小嫣把炒菜的锅放在电热板上,启动了开关。戴静美拿出小油桶等着锅里的水分蒸发,准备放油。

“你就谦虚吧。”戴静美笑着说。

“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等一会要来这吃饭,介绍你认识啊,她和你一样喜欢吃零食,喜欢帅哥。”段小嫣一想到张瑾要来,心情就特别愉快。

说曹操,曹操到,没一会的功夫,张瑾来了。

“咚——咚。”

“有人敲门了。”在客厅的于北辰喊道,告诉小嫣张瑾来了。

张瑾一进屋,看着客厅里贴满墙壁的绿色壁纸,“哇”地叫一声:“好可爱哦。”

“我弄的,当然可爱喽。”于北辰得意地笑道。

“瞧你的得瑟样,我亲爱的小嫣呢?”张瑾闻见厨房做菜的声音,有炒肉的香味飘飘然四处散开来。

“你是张瑾吧?”

戴静美端着小嫣刚做好的糖醋里脊从厨房里出来,放到客厅的餐桌上,热情地对张瑾打招呼。张瑾一看是自己最爱的糖醋里脊,立刻两眼放光,就想找筷子开吃。戴静美两手拦住饿虎似的张瑾:“着嘛急啊,等会菜上齐了,大家一起吃。”

“我肚子好饿,它好香,我就吃一块行不行?”张瑾对着眼前初次见面的小胖妞,摩挲着双掌哀求道。

戴静美的身高体重和张瑾差不多,两人都是圆圆的脸,互相一照面,竟觉得彼此有些相像,说起话来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叫做一见如故。”饭桌上,小嫣和于北辰总结道。

从此,戴静美和张瑾就成了好友。张瑾有事没事总爱往小嫣和戴静美的房子跑,三个女人在一起聊东聊西,一起做饭吃,周末一起去逛商场。她们约好国庆长假去山西的平遥古城旅行。

离十月份还有一个月呢。

打从段小嫣搬出家后,习惯把段小嫣当佣人使唤的季丹丹和费云,反而不适应没有段小嫣的生活了。衣服半天换一身的季丹丹甚至不懂得怎么用洗衣机搅衣服,无奈喊来费云,费云将她一顿臭骂:“……你还不如段小嫣呢!”

季丹丹恨得直跺脚,和费云三天两头吵架,段德天在家只顾看自己的电视,丝毫不受母女俩的影响,悠哉自得地磕自己在超市买回的一堆瓜子。有时候,费云正吼着季丹丹,段德天看喜剧片不断发出快乐的笑声,费云就举着沙发上的抱枕对段德天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季丹丹趁机躲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又气又觉得好笑。

季丹丹突然怀念段小嫣在家的日子。她偶尔会想,段小嫣在家其实挺好的,家里的衣服和碗全她洗,家里的地全她扫。段小嫣做的一手好菜,煮的可口的各种粥。东西被家人翻乱了,段小嫣会自己收拾地整整齐齐的。

费云发神经打骂她的时候,段小嫣会挺身而出救她。段德天嫌她要的生活费太频繁而骂她的时候,段小嫣会帮她说话……

段小嫣要在就好了。

季丹丹这样想着。

八月底开学,季丹丹上了大四,大学生涯的最后阶段。

学习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困难,毕业于她而言更不是等于失业。她相信凭自己的学习能力和各方面的表现,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称心的工作。所以当其他的同学辛苦地跑外面找公司实习的时候,她依然心闲气定地享受她的象牙塔生活。

九月初,新青大学两年前开启的修建校方办公楼的项目因竣工要开庆祝典礼。全校放两天假。

新青大学修建的办公楼十五层高,建筑用材无可挑剔,如此浩大的工程,两年前新青大学很聪明地寻找捐资方,一来省下一笔大费用,二来可以在竣工后打广告为学校宣传。而捐资方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同意捐资的,出席竣工庆祝典礼为自己的企业或公司现身宣传;并且能在求职毕业生心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可为每年的招募工作省下许多的宣传费用。

九月五号早上十点,各路捐资方的出席代表聚集在新青大学的新办公楼前。

高高的秋阳照着年代久远的图书馆,它有些斑驳的沧桑的墙,里面却暖如春。曾经的四年里,段小嫣在这个小小的图书馆中肆意挥霍了她烂漫的青春,她的心在浩瀚的书海里沉淀。

唯有书的世界才能让她沉醉忘了自己。于北辰想到段小嫣专注看书的神情,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愉悦的笑。

于北辰的车开到新办公楼前,刚下车,一堆记者举着照相机对着他一阵抓拍。他冲这堆陌生人会意地挥手微笑,心里却是厌恶地很,讨厌拥挤的人群。

“这是赞助了我们新青大学一百万的锦高酒店的总经理于北辰!”年过半百却依然油光满面的新青校长站在高高的接见台上和于北辰握着手,大声而愉快地告诉媒体,“于北辰同学是我们新青今年送出去的毕业生的一员,也是我们的校友啊。我代表校方在此感谢于北辰先生以及他的父亲于华先生,感谢锦高酒店。”

两年前,于北辰的父亲于华以锦高酒店的名义给新青大学捐了一百万,只因为自己的儿子在那个学校里读书,根本不屑于考虑其他的商业利益。

于北辰不像其他的捐资方代表一样,为自己的公司打大幅宣传的演讲,他只是礼貌地说了几句感谢母校的话,只字未提到锦高酒店。当教育沦为用来作商业宣传的工具,他不屑于陪别人表演这一场冠冕堂皇的假象。

离开噪杂的人群,他独自漫步在熟悉的校园里,那一草一木的亲切感,他的心情变轻松了不少。走回大三第一学期每周日晚上选修课的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学校放假,学生们都不知跑哪里玩了,怎么还会有人静心留在教室里学习呢?恐怕除了段小嫣那样只懂得和学习谈恋爱的女生,才会乖乖地坐在教室里自习了。

那个时候,他喜欢上课之前坐在这里等着,看段小嫣背着白色的大书包匆匆地走进来,在中间的位置找地方坐下。他那时很好奇,她一个小女生干嘛背那么大的书包,像行李包一样,里面装了什么?直到后来问张瑾,张瑾说段小嫣的书包里背着好多图书馆借来各种各样的书,她去哪里都要背着那个书包,随时可以拿出书来看,有什么样的心情就看什么样的书。

蓦然发现,当初在这里认识段小嫣——这个让他喜欢得快要发疯的女孩,已经过去两年了。时间是把剑,穿梭如影。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拥有段小嫣,他要一辈子守在她身边,爱她一直到她老去,他也老去的岁月的尽头。

“于北辰,好久不见哦。”

季丹丹从新办公楼一路尾随于北辰而来,看到他在这间大教室里坐着发呆,是在怀念以前的大学时光吗?

装作来自习的样子,季丹丹背着粉红的小书包,看见于北辰时笑得很灿烂。

于北辰在那一瞬间,有种段小嫣背着她最爱的白色大书包急匆匆走进来的错觉。他站起身来,脸上余留着回忆的笑容:“季丹丹,你还好吗?”

“才一个暑假不见,我还是学生,你却已经是锦高酒店的总经理了。”季丹丹不无嘲讽地笑道,“这是不是生活的一种愚弄?”

“何以见得?”他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个女孩和从前一样,高傲自大的样子一点没变,他不禁莞尔一笑。

“我还记得去年在酒吧和你告白的情景,”她说,“如果那时候你答应做我的男朋友,现在你回到新大,就不会是伤感地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发呆。”

“不然现在是和你花前月下对吗?”他既带着挑逗又是嘲讽的口气,“我没这福分。”

他想安静一会都不行,略带烦躁的愠怒离开了教室。

季丹丹沮丧地跺了下脚,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响彻在这栋两层教学楼里,尖锐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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