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贵妃饮下一口清酒,手中绸绢轻轻在唇边擦了擦,才换换开口。“皇后娘娘,这实练,自然是要得的。可是,为何非要清上去边疆实练?宫中羽林卫也是军队,巡城都尉也是军队,纵然大家都没有实事可做,为何就不能留在京城里?非要去边疆?”
皇后一时无言相对,可是她方才也是对姚贵妃步步紧逼,又不能说姚贵妃这实在算是咄咄逼人。
她手中佛珠捏的紧紧的,心中愤然。
姚重鹃当初也是这样提议让她的儿子去边疆实练的。
所以她的儿子没了!
纵然是她当初对姚重鹃处处打压,可是她终究没有对邹清上下过毒手!
她自诩还算有点良心,也不愿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可是姚重鹃害得她的儿子没有了,凭什么她姚重鹃的儿子就可以安然自若?
太后同皇后对座,看着她这副替人着想的样子,
“若是贵妃对本宫提议清上这孩子去历练,为菏国开疆拓土,有别的意见,那也尽然,本宫没有二话。”
这颗球总是来回踢,总是要落到皇上的头上,她没有了所谓的依靠,又怕什么呢?
皇上皱着眉,手中端着酒杯,目光在邹清上和皇后之间来回。
姚贵妃倒是不怕她这句话来要挟自己,她也不会靠着邹清上盛气凌人,邀宠献媚。“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边疆虽多年没有小国进犯,也安稳,可是……大皇子当年不也……”
此事是皇后与皇上心中的痛处,她既然把大皇子都搬出来了,可见是要与皇后一博了。
至少她还有母族,还有四皇子可以仪仗,皇上不会不顾母族和皇子,让她寒心,可是皇后就不一样了。
皇上骤然摔下酒杯,狠狠在案上拍下一掌,震翻了几盘瓜果。“够了!”
邹凌霄震怒。
众人都站起来,跪在位子上,无人敢说话。
皇后和姚贵妃站着,也垂着头没再说话。
太后坐在椅子上,不言。她对这样的局面,可是乐见其成呢。
她从前喜欢邹成渊这孩子,是因为他孝顺,也明事理,懂进退,善恶有报。
可是姚贵妃这个毒妇设计让他去了边疆,也害死了他。
她虽然不喜欢皇后这样口蜜腹剑的人,可是也是实实在在喜欢她的儿子。但是皇后要是以牙还牙,对付清上,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清上去不去边疆有待商榷。皇后不必再提此事。贵妃,你今日僭越了。”邹凌霄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贵妃刚要跪下,邹清上却快她一步。
“望父皇不要责罚母妃!母妃也只是爱子心切口不择言……”
邹凌霄淡淡暼他一眼,虽没说什么,但是那一眼却让邹清上背后发凉。
姚贵妃随即也跪下,却什么都没说。
皇后见邹清上这样行事,气得垂在身侧的手都紧紧攥着,几番就要扯断佛珠。
“皇后你身体不好,就先坐下吧。今日是亲眷家宴,大家不必这样拘谨。”邹凌霄还是看中皇后的。
大皇子都没了,皇后实在没有与人抗衡之力,邹凌霄是要护着皇后些,却没有让她实质得到该有的尊荣。
她与姚重鹃斗法也过来了几十年,受过的伤吃过的毒也不少,却终究要以人命为界才能结束。
而这条人命,谁造的孽,当然是由谁来还。
姚贵妃心知自己为了邹清上令皇上震怒,却还是不愿松口,自当认罪,还是不退让。“臣妾今日僭越,理当受罚。”
邹凌霄不言。
殿中还是无人敢擅动。
大皇子是皇上心中禁事,姚贵妃明知故犯,竟为了皇上储君唯一人选开罪皇后,得不偿失。
四皇子本就是皇上中意的储君人选,再平安无事之地皇上也会护着四皇子,令其不受谋害。
姚贵妃如此行事,却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
“朕说了,今日是家宴。”
邹凌霄是皇帝,决不允许再有皇子再薨于边疆这种事发生。
他一共就三个儿子,两个还不中用。
姚贵妃只是言语僭越,皇后也无能有残害皇嗣的能力……可若真有人存心谋害,他不介意沾些卑贱的血,保护菏国的根基。
姚贵妃这才从地上起来,用广袖挥开裙裾上的细尘,把邹清上扶起来。
“谢皇上。”
菏国不兴华贵之风,皇宫里虽看似靡靡,却跟别的国家比起来,相差甚远。
只是菏国强盛如此,金银玉器已然不缺,也未到动用国库时刻。
满殿虽处处有奢靡风度,却已然是菏国国力所在,无非招彰显著。
她在太后面前也贸然行事,想要重蹈姚重鹃往日覆辙,冒着风险却未曾伤到她们母子两个一分一毫!
皇后心中愤然,缺无能为力。
“皇上,这后面,是臣妾特意为母后请的戏班子,是来唱戏的。”皇后身着凤袍,只管沉住气,什么也不敢迁怒旁人。
姚贵妃始终有四皇子护着,她不能奈何。
来日方长。
太后坐在椅子上,不言一语,也没参与皇后与姚贵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像是从不在乎这些。
邹凌霄不太重孝义,只是该做的该说的,按规矩办事。
他是有谋略的人,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只想俯瞰众生。
邹凌霄不喜皇后此番行径,平日里就不近人情的阴鸷着一张脸,如今更是冷冻三尺一样。“皇后如此重孝,真是有心了。”
皇后霎时呼吸都乱了方寸,不知下文。
太后只轻暼远处帷幔后的鲜艳颜色,才抬头回应皇后。“皇后用心了。你的孝心哀家都明白。只不过哀家,如今也不喜欢这有些吵闹的表演了,想来还是要清净一些才好。”
姚贵妃暗喜,将还在身边不肯下坐的邹清上胳膊拧了一把推下座去。
任她再讨好太后这个老妖婆,也没有身边来个儿子傍身强。
这是皇家中事,谁得宠谁失宠只在朝夕一言一语中。
座下无人敢擅言,只管吃着喝着,不敢出声。
“对了,皇后,今日怎么不见成妍来宴?可是病了?怎么不见来人通秉?”太后四处环顾,都没看见邹成妍。
邹成渊邹成妍是皇后一胎所出,却碰盈美人生二皇子。
邹成渊刚出来,占了大皇子的名分,那边盈美人就报喜了。
邹步云成了二皇子,邹成妍就是三公主。
皇上封的,礽育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