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原路返回,三三两两的人影从莫沫的身旁经过,他们带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就像是这梧桐树上新发的嫩芽,青葱富有希望。逆流而行的莫沫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怪异,她低着头自顾自的寻找着那个白色的踪影。莫沫发现在这一个多月里她的脸皮厚度成次方的增长,曾经旁人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如今倒是可以视若无睹的面对任何异样的眼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次校庆的表演还是贴吧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脑海中的声音渐渐盖过外界的纷纷扰扰,脑海里是那日舞台上眼眸清澈的张扬,是贴吧里重复出现的张扬的名字。
白色的球鞋干净的像是冬日湖面上的第一层积雪,遮住阳光的白云缓缓移开,温暖的光芒再次透过梧桐叶子在地上映出光斑,这是今天第几次阳光的浮现莫沫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这一次阳光的出现伴随着熟悉的森林气息。浅黑色的梧桐树影下风轻轻吹过,树影忽明忽暗的浮动搅乱了莫沫本就慌乱的思绪。
张扬站在身前,黑色的休闲裤没有一丝褶皱,白皙的脚踝裸露在空气里让人遐想,莫沫低着头不敢抬。张扬的手缓缓举起、展开,手心里是沾着尘土的白色绵羊挂件。
“莫沫,这是你的吧。”
“……”莫沫简直要疯掉了,躲了这么许久,竟然在这儿被逮住了。“怎么每次这个挂件掉了都被他捡到!”莫沫暗想着然后飞快地从那双透着粉红的手心里拿回了挂件低声道“谢谢!”
“怎么谢我?”
“嗯?”
白云再一次将阳光遮住,张扬透着柔光的脸颊被一层浅色的阴影笼罩,他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只是这次的眼眸中莫沫看到了期待的神情,这一刻世界静止了。
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店里冷气凉的像是寒冬腊月,莫沫一直怀疑开咖啡店的是个暴发户,空调一年四季开着,暖气冷气无缝对接,但总是不合时宜的温度让整个咖啡店都透着土大款的气息。店里的生意还是一如既然的差,整个店里除了莫沫和张扬便只剩下两个低头玩手机的店员。
莫沫尴尬的捧着杯热拿铁,大有隆冬里捧着热水袋续命的架势。这杯拿铁做的不是很好,莫沫数了一下有十五个略粗的奶泡,咖啡表面那个似圆非圆的拉花简直丑出了新高度,这要是Kevin看到的话一定会说上半天。但是现下,比起从一进咖啡店就虎视眈眈看着她的张扬,手里的这杯拿铁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一般的存在。莫沫有点懊恼为什么刚刚要提议请喝咖啡作为答谢。
莫沫偷偷的用余光瞄了眼对面的张扬,他正在脱下他穿在外头的白衬衫,莫沫有点惊讶,她都要冻死了,张扬竟然还在脱衣服,她有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又咽了回去,像是犯了错的小孩,深怕一开口便漏了陷。
“穿上吧。”
“啊?”
“你把衬衫披上吧。”
“没事,没事,我不冷。”
“……你都在发抖。”
要是这会有宇宙飞船,莫沫一定飞快登上离开地球,这样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了。她接过张扬手里的衬衫披在身上,衬衫上还残留着张扬的体温和他特有的味道。
“莫沫,对不起。”
“啊?”
“就是,那天,我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抱你。”
“咳咳咳”刚刚涌入口中的咖啡随着张扬的话语又争抢着从口中涌出,莫沫咳的满脸通红,吧台玩手机的两名店员抬眼瞥向这边,莫沫小心翼翼的平复着尽量咳的小声些,面前的张扬似是慌了手脚,他神色紧张的看着莫沫手伸出似要做些什么却又僵硬地停在空气中不敢继续。
白的的衬衫上沾上了咖啡的痕迹,莫沫真想一头撞死在这里,世界上还有比此刻更尴尬的瞬间吗?
“你没事吧莫沫?”
“没事没事,刚刚不小心被咖啡呛到了。”
“那,那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我刚刚说……”
莫沫慌乱的伸手捂住张扬的嘴,她紧张的四下望着,要知道现在那篇关于她和张扬林珊的八卦贴还是热门,这要是再被人听到她和张扬拥抱的事情那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确认四下无人,那两个员工也并没有看向这里后,莫沫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许,她目光重新落在张扬脸上的瞬间两颊的温度像是锅里沸腾的开水一样滚烫,她赶紧收回捂着张扬的手。
比刚刚更尴尬的瞬间只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天呐,莫沫你在干什么啊?”莫沫内心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她无措想喝一口咖啡来缓解内心的尴尬,但咖啡递到嘴边却又想起了刚刚呛着的事情,便又尴尬的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张扬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莫沫询问道:“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嗯?”
“就我……你的事情。”
“我本来也没有怪你啊。”莫沫的话说出口时,虚的感觉要死了,天知道她当时内心是怎样的欢呼雀跃,怎么可能怪张扬呢。
“可是你明明就是在躲我啊。自从我……你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我。”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
莫沫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如何说起,“因为我喜欢你,明知道你有未婚妻我还是喜欢你?”,“我看见林珊和别的男生挽手走在一起?”无论哪一个理由莫沫都说不出口。
“我就是觉得男女之间应该保持一些距离这样才是正常的。”
沉默。
就像是被海水淹没的城市,除了蔚蓝的一片听不见任何声响,周围静谧的让人慌乱。
“这样吗?”
“嗯!”
“我以为我们可以不一样。”张扬的声音很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没有悲喜,不再阳光,和莫沫在医院里第一次看到的他一样,他拿起座椅后的书包低声道:“谢谢你的咖啡,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和自己打赌,如果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如果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林珊的事情,如果你回来我就告诉你那年寒假的你支撑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如果……可是没有如果,你没有回来,或许不说才是正确的选择吧。可是你的那句“以为我们可以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呢?
2011年5月·莫沫)
咖啡色的污点在白衬衫上晕染开来,它静静的躺在莫沫的衣柜里记录着两个人的心事,于是白色的衬衫不再洁净无暇,少年的心底不再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