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璧嘴角微微勾起,确是以自嘲收尾,她笑:“顾怀璧呀顾怀璧,你从来只知人们爱听如蝼蚁般弱小的微人至万丈之颠的话本,又哪知说书先生桌下藏着的从未给人说过的从至尊之颠堕入无尽泥泽的故事呢。”
顾怀璧听的后面一声:“这位师妹,在下忽想起有些事,顺道去弟子舍一趟,可否与师妹同往。”
顾怀璧回头金,那个少年在阳光下笑的是那般温和。这温阳倒不如他温煦。
顾怀璧许久未见这般,情急下忙点了头,又突觉自己未开口应答,对许玉堂师兄是不周到的。顾怀璧忙开口道“可……可以的。”
谁知声音却是沙哑的而,且有些不流利,顾怀璧只觉得一阵窘迫。
以前骄傲恣意的时候,她所有的行为哪怕现在看起来再疯狂好笑,她也未感到一丝尴尬。
但是现在一躲起来苟延残喘二十年,却是畏缩如鼠,草木皆兵。
许玉堂笑了,开玩笑:“师妹,我有那么可怕么?”
顾怀璧忙摇头。但随着许玉堂的走近,她还是不免退后几步,心中压抑着想要逃离的冲动。
许玉堂站在她的旁边:“师妹不必害怕,我也就是早入门了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怀璧笑,不置可否。
两人走了一段,并未说什么,只有脚下沙沙的细微脚步声,却听得他柔声道:“师妹,到了。”
顾怀璧抬头,见竹屋旁写着几个古朴的大字“简五舍”。
“多谢。”顾怀璧作揖。
“顺道而已,师妹不必多礼。”
许玉堂沉思一会,问:“不知如何称呼师妹?”
顾怀璧道:“不谎即可。”
不谎,不谎,不言谎,交心的人无谎。
她以前自认为这是容易的事。
不知交好易,不谎难。
自己对人不谎难,他人对己不谎亦难。
“不谎?”许玉堂心中揣摩了一会,道:“不谎师妹果真是外表淡然,内心坦荡,不瞒师妹,我平生也痛恨满口谎言的人。”
两人客套了几句,许玉堂离去。
顾怀璧也推门,又是一阵打招呼问好认人的,顾怀璧也只是晕乎乎的,一舍加她五人,也没记着别的一个。
是夜,其余几人皆睡熟,顾怀璧不知怎的,本以为心里已是一潭坚冰,纹丝不动,可此时去感觉有什么翻涌着,好似千言万语要诉说,破开那些坚冰。
顾怀璧打开窗台,银色的月光落入掌心,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切,那日重生却落入池塘,不会游水的自己一阵胡乱挣扎,还踢断了好多莲枝,昭暮还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说到底落水还不是因为昭暮那一脚踹的。
顾怀璧突然想起那个红衣少年。
昭暮。
昭暮。顾怀璧在心中念了好几次。那些恍若隔世的记忆又好像在昨日,那些很熟悉很熟悉的名字,念出来却感到唇齿的陌生。
原来真的过了二十年。
顾怀璧惊醒,突然很想很想昭暮,她在期待什么呢,期待待会若能走到南凌仙境的池塘边,有满池碧莲,然后遇一个红衣少年?
然后是那些流血受伤,背叛的日子。
那些日子虽痛虽苦,却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