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璧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总算没有之前那样蓬头垢面了。
正把门打开一个缝,一个煤球似的东西就带着泥沙,“啾--”一下飞进来了。
“‘什么玩意’?!”顾怀璧感觉捂嘴,才使得自己没有惊呼。她蹲下来,慢慢捧起“什么玩意”,感觉它在抖啊抖啊,心想师父肯定没少追杀它。
“对不起,‘什么玩意’。”顾怀璧轻轻用手帕给它擦掉身上的灰。“但是,‘什么玩意’你知道吗,我发现了弃魂儡,我必须去知道一切,不然我的家,整个修仙界都要玩完。”
她找来一个首饰盒,垫了一张手帕,把擦洗干净的“什么玩意”放进去。
顾怀璧本想看看自己结契了的精怪的属性什么的,但她可没忘了先去向顾佩天解释为什么罚跪到一半又不知道死哪去了,然后乖乖地领一顿鞭子。
顾怀璧关上门,眼光触及到一个自带华贵气质的身影。
“师父……”顾怀璧表面镇定实则心里心虚到不行,低头叫了声。
寻弃不都还好好的……
云衡先生:“……”
顾怀璧:“……”
半晌,云衡先生缓缓开口:“怀璧,今日又去哪里野了……”语气中满是无奈,纵容,却无半分严厉的责备。
顾怀璧本能地一颤,她师父不会在寻弃上分了些灵识,然后什么都知晓了吧。
“师父,你知道我就爱乱跑……”顾怀璧尬笑着。
“怀璧,有一句为师要告诫你,什么该去,什么不该说,”云衡先生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她,眼睛里突然有无尽的威严,“什么时候该相信自己所见,什么时候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怀璧愣住了,师父难道叫她别说今日之事?
不过此事才现少许,妄加定论,往往是推波助澜,为虎作伥。
“好了,怀璧,”云衡先生一笑,不知在嘲笑谁,之前有些冰冻的色彩也渐渐缓和,“去江城子罢,宗主回来了,有客人。”
江城子乃顾宗西江月大堂。
顾怀璧刚两条腿蹦进那朱红的门槛,感觉她突然被一道雷从头顶劈向地底下,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客座上坐着的是她前世的夫君。
自打她嫁入含门,他们从未独处过,甚至每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而在她渐渐接管顾家,心神一度受损的的时候,两人更是基本上见不到面。
这门亲事也算是有名无实。
她也想过,这门亲事,也误了人家慕容公子。所以在明面上,也尽到了本分。
而面对弃魂儡肆虐之时,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不肯也没有向谁低过头的人,第一次跪着求一个没有血缘的人!
她求他施以援手。
她求他就算看在顾、慕容两家的份上,好歹救救顾家,人破万刀法得以传承。
他充耳不闻。
再过了些时日,众仙门百家都知顾家气数以尽。
她只求,回去见她两个最爱的人一面。
她说,若此行出了什么事,都是她咎由自取,天意阻挠。
可笑,一个从来不信天命的人,说出了天意阻挠。
她甚至还说,可以解除这门亲事。
但是他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转身的样子真是让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难忘。
再后来,就是灰她都没见着。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慕容莲尘缓缓放下茶杯,关切地看向这个活蹦乱跳却一下子沉寂下来的姑娘。
顾佩天倒还以为是二人情意相和。
这不,膳食私下都准备好了,却还让顾怀璧带着慕容莲尘走走。
二人并肩。
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一个好似人间骄子,一个好似天外谪仙。
两种颜色,同一画卷,却也无不妥之处。
顾怀璧早就习惯这个场景。
在她印象里,慕容莲尘本就不甚言语,面对她这种高调恣意的人,能说什么。
她不懂他的置身尘外。
他不懂她的入世恣意。
那他……这么说起来,也是被她给害惨了?
仔细想想,若是慕容莲尘与一位温婉脱俗的大家闺秀结为道侣,整天平静平和,笔墨丹青,飞花剑舞,这日子确实也逍遥。
这样想起来,顾怀璧就更感觉自己害了人家。
想到这里,顾怀璧轻轻将目光微微向左侧移向几寸。
这样看来,慕容莲尘眉目清秀,但却一点点都不显娇柔,仿佛他本身就不属于人间。
“顾小姐。”慕容莲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停下来看向她。顾怀璧也停了下来,二人竟是无话。
“顾小姐的名字倒也是有深意。”他突然找了这么一句化解尴尬,过了半会,他又意识到此举甚为不妥,他连忙道,“在下唐突了。”
此时顾怀璧以为他也是身不由己,就把他看做一起解除婚约的同盟了。
“这有什么,名字大家都知道啊。”顾怀璧也不怎么受尘世枷锁桎梏。“慕容公子不妨说说。”
第一次见慕容莲尘一副失礼后的有些慌乱的模样,顾怀璧心里暗道好笑。
两人又走了一段。
“怀璧其罪。”顾怀璧看向慕容莲尘,“我有兰茝,却为诹生所妒,我怀瑜握瑾,却被小人而诬,故而罪不在我,罪在人心。既是如此,又有何畏?”
顾怀璧看向慕容莲尘,后者无言。
“慕容公子,”二人走出西江月,走出了城,走到一人迹稀少农家之处,顾怀璧十分认真看向慕容莲尘,“当初家父与令尊定下我与公子的亲事,想必公子也知道,我二人并不相适,不如解除了婚约,还双方一个欢喜。”
慕容莲尘半日不开口,顾怀璧正当她以为自己那些真诚无比的话打动了慕容莲尘时,他无比认真地道:“如此是为不妥。”
态度看上去比她还认真。
顾怀璧当场眼白都快翻到天上了。敢情他还这么迂腐,还坚持着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