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叹了口气,贺秋雪神情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将军府。
因着来催的人急,贺秋雪不敢耽误,在这凤国,谁不知道不孝是大罪。若是她稍有不慎被人抓去把柄,恐怕最得意的,会是沈姨娘二人吧。
若是此刻她抬眼望去,便会发现挺立于屋顶上的两抹矫健身影,其中一道最为注目的,此刻正望着贺秋雪黯淡的眸色凝神。
宫少霆负手站在屋顶上,垂头看向院子里贺秋雪那形单影只的背影,凤目里划过无数心疼。他多想将那个女人紧紧锁在怀中,告诉她一切都有自己。
夜风也静静地站在宫少霆身后,低头大气不敢出,他深知主子的气性,也知他如今心情不是很好。
宫少霆白衣墨发,毅然直立于房檐之上,周身披泽着清冷月光,拉长了他俊郎的身影。
他眸色暗沉,一门心思悉数放在了贺秋雪身上。夜风抬头,不经意间触及到白衣角下的一抹猩红,陡然回想起方才那一场恶战。
他们二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今日宫少霆在酒楼用膳时,不小心听到了贺秋嫣同南宫艳的对话,那南宫艳明显是被气急了。受了贺秋嫣的挑拨,竟派出一等一的高手,打算在贺秋雪回家时将她击毙。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样天衣无缝的事会被宫少霆知晓,并且一直藏匿于暗处。趁那群人还没被贺秋雪发现,便让他家主子悄无声息的做掉了。
方才的场景,夜风现在想起来,背后还觉得发凉。
他家主子虽不是什么圣人,却也给旁人留几分颜面,明知那是南宫家派出去的人,可那死法,未免惨烈了些。
不过夜风也知晓,那些不长眼的人是触了他家主子的底线了,碰什么不好,非要碰他家主子心尖上的人。
“主子,贺小姐已经安全回府了,您累了一天,是否该回去了?”夜风踌躇了一会儿,却看着宫少霆面色疲惫,好心提醒着。
这几日大理寺出了不少悬案,他家主子忙的昏天黑地,却还要抽出时间来关照贺小姐,饶是他这做暗卫的,都有些心疼。
对于夜风的话,宫少霆恍若未闻,一双凤目幽深冷清,让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见主子不说话,夜风也不再说什么,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轮不到他来过问。
漫漫长夜,两人立足于房檐良久,纹丝不动,像是两座黑黝黝的雕像,不由得有些好笑。
直到院子里重新传来了脚步声,宫少霆第一时间发现那金黄衫子的少女。见她平安回来了,他才露出一抹笑,轻点脚步,离开了将军府。
对于主子这样的行为,夜风早已见怪不怪。明明喜欢的紧,等了半日,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却又故意避着不见。夜风总觉得,他这样太憋屈了。
只不过他不敢有怨言,仔细揣着那怀里的物什,那是方才东院无人时,一个面生的丫头鬼鬼祟祟放置在贺秋雪闺房的。那丫头行为古怪,怀里这东西,定不是什么好的。
累了一天的贺秋雪不曾发现什么异样,推门进了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方才那贺秋嫣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是不可置信。
这次她将自己喊去前厅,目的便是斥责自己同南宫艳作对,甚至同商人之女交好。在贺秋嫣看来,贺将军最重门第,贺秋雪这样的做法,无非是自取灭亡。
可明明是贺秋嫣占理,可她贺秋雪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不过三言两语便将错指向了贺秋嫣。加之贺将军似是心烦朝廷上的事,也只是骂了贺秋嫣不懂事,说什么宫中的嬷嬷来后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是以方才回来的时候,贺秋嫣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可若只是这样,贺秋雪也不觉得奇怪,让她有些疑惑的是,迈出前厅时贺秋嫣眼底的一抹阴翳。那种眼神,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让人莫名警惕。
喝完一杯清水,困意席卷而来。贺秋雪放空了脑子,也不去想什么,左右如今的贺秋嫣,也不过是个花拳绣腿,还不足为惧。
因着子月心细,这几日知道贺秋雪浅眠,便从山上摘了些栀子花。夜夜伴着这浅淡的花香,贺秋雪睡得也沉了几分,接连着几日休养,精神气也较之前好了不少。
这几日贺秋嫣也难得老实,没来招惹她什么,可谁知着一大早,她便风风火火的忙活了起来。俨然一副要拆家的模样,扰的她不得安宁。
看着桌子上已经绣好的荷包,贺秋雪眉头稍稍舒展,露出来几分和颜悦色。想着那尘明寺有了念大师坐镇,去讨些香灰放进去,也算是个彩头。
于是乎,贺秋雪穿戴好,便一个转身离开了将军府,到了尘明寺躲躲清闲。
尘明寺建于半山腰之上,常年生着松柏一类的树木,也给寺院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幽深。
区于旁的寺院,尘明寺非但受皇家敬仰,更因为有了念大师的威名,得众人敬重。不少人为了得了念大师一句指点,要在这尘明寺清修上数月。
只是了念大师不理俗世,饶是皇亲国戚,他皆一视同仁。但贺秋雪又有些想不通,这样一位清高不理俗世的大师,又是因为何故,被南宫夜请出了山?
想到这里,贺秋雪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她要想明白的,如今她回来,不过是为了将那些害过她的人推进地狱罢了。
从寺里取了香灰,贺秋雪手里拿着那绣了好几日的荷包,嘴角兀自露出一抹笑来。许是她自己都没曾察觉,那一抹轻笑,简直要迷倒众生。
贺秋雪两眼直直盯着手上的荷包,看着上面精巧的针法,眸光猛的冷了几分。她这样绝佳的绣工,南宫夜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上一世的南宫夜,喜欢贤德淑良的女子,贺秋雪便按照那个模板,磨去了自己的棱角。因着他“喜欢”自己的绣品,她便不吃不眠,造就了如今这一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