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霆哥哥,书有那么好看吗?难道比秋雪还要好看?”见他看了半天,仍旧没有疲倦的意思,贺秋雪终于开口问了。
听到这里,宫少霆眉头微皱,将手上的书放下,仔细瞧了瞧眼前托腮的小姑娘,“嗯,还是我家的小丫头好看。”
“那是自然,少霆哥哥,书本里的东西,都是死气沉沉的,比起那些干枯的文字叙述,我倒愿意自己闯荡江湖,游遍大江南北,亲自体会一把书中描绘的大千世界!”
被夸了好看,贺秋雪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说出这话时,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时候的贺秋雪,总是对世界充满着无限幻想,她最大的心愿,便是架着一叶扁舟,游遍大好河山。
“少霆哥哥,我们不要读书了,我们私奔吧,我藏了三十两银子,去租一辆马车,我想去雪山看看。”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贺秋雪用两只肉肉的小爪子抓住了宫少霆的衣袖,眨着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话。
还是少年的宫少霆小脸一红,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声音有些颤抖,“私…私奔,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哪里管私奔是什么,小姑娘的话主要在后半句,她想要离开这里,“私奔,就是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啊,茶楼里的先生,都是那么讲的啊。”
“等你长大了,我就带着你去周游河山,不过现在你还太小,我也没有能力保护你。”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宫少霆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茶楼这种地方,她还是应该少去。
连哄带骗,小丫头总算是松口了,咬着笔杆看着宫少霆,小小的眉头皱出了褶子,不知道在为什么伤神。
“你又在想什么?”实在是忍不住,宫少霆连书都看不下去了,两只眼睛盯着贺秋雪看。
嘿嘿的笑了两声,贺秋雪才开口道:“茶楼里的先生讲过,私奔之后的两个人,都改了名字,在江湖里,有了另一个名字,我在给我们两个想出个惊天动地,举世骇闻的名字!”
又是茶楼的先生…向来温润的宫少霆小少年,第一次有了要拆了茶楼的冲动。
一旁的贺秋雪无暇顾及他,两只眼睛轱辘转着,词穷的脑袋里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不经意瞥见放在面前的那本书,书上那句“财货琦玮,珠玉白壁”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反复念了两句,贺秋雪跳脚站了起来,朝他大笑了两声,“少霆哥哥,以后你便叫琦玮,我就叫白壁了!”
听她起了这名字,宫少霆哑然失笑,不过也不好扫了她的兴,点了点头,握住了她那只扬在半空中的小爪子,“好,日后我便叫做琦玮,等长大了,带你游遍大江南北。”
儿时的戏言,忽然回荡在耳边,那个小小少年的影子渐渐同眼前的宫少霆融为一体,那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点儿也没有变。
“琦玮,琦玮。”贺秋雪低声喃呢着这两个字,眼角微微湿润,她不敢抬头看向宫少霆,垂着眸子,小声道:“这么难听的名字,真是难为你了。”
轻笑一声,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宫少霆将下巴抵在她头上,声音轻柔道:“这是很好听的名字,你很有才华的,琦玮白壁,都是上好的美玉,我们天生,就是一对。”
“少霆哥哥,那么久远的事,你竟然还记得…”眼角的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贺秋雪的眼睛渐渐朦胧了,那么久远的事,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
忽然听到这个称呼,宫少霆周身微怔,半晌,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傻丫头,你说的一切,我都没有忘记,再等等,等天下安定,我便是白壁的琦玮,带你游遍大江南北。”
五岁,是贺秋雪最难忘的年纪,前半年她还是受人敬仰的嫡小姐,可下过第一场秋雨后,她的娘亲,便撒手人寰了,那个爱笑的小姑娘,也随之消失了,曾经的那些誓言,全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可偏偏她不记得了,有人帮他记着。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浸湿了宫少霆的衣衫,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莫要再哭了,我身上的银两不多,只够买这一身衣裳。”
仔细看看,他们两个的衣裳,是昨日宫少霆精挑细选的,一套水红轻纱裙,一袭暗红绣文长衫,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新婚的璧人。
轻轻抽泣了一会儿,贺秋雪才从他胸前直起身子来,抬头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好啦,等遇见欧阳景睦他们,我给你买几套衣裳。”
没有再提起儿时的梦,贺秋雪别过头去,就要往前走,眼底潋滟着一抹悲伤,那时候的梦,她终究实现不了了。
宫少霆是凤国未来的君主,南宫家的血脉不能断,为了天下苍生,凤国君主的位子,非他莫属,既然决定了与他并肩作战,等待着自己的,只有后宫那四寸方堂。
不过她是心甘情愿的,陪在宫少霆身边,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了,她不敢奢求更多,眼下的幸福,就已经够了。
等贺秋雪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宫少霆口中的那个酒楼里,酒楼虽然地处偏僻,来往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有中途歇脚的商旅,也有金川学府的学子,达官贵人,平民百姓,众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看着桌子上的三道小菜,颜色周正,让人食欲大增,贺秋雪抬头看了看,鼻间传来一阵酒香味,见她那般模样,宫少霆眉头稍皱,轻咳一声道:“这里的酒,你不能喝,一滴就醉。”
酒楼里最有名的,不是那道出水芙蓉,而是美酒流连,之所以叫做流连,是因为饮下此酒的人,可以片刻忘记浮生,流连忘返。就犹如孟婆汤般,让人醉上一醉,如此想来,应该是极烈的酒。
贺秋雪从未来过际宁城,也不知这酒名为流连,却对这味道,有种说不出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