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
傅氏集团大厦。
总裁办公室。
傅时一坐在大班椅上一动不动,拿着林渐十分钟前送来的资料,左手的香烟在指缝中静静燃烧,烟灰掉落在桌上,烟快要烧到手指,傅时一浑然不觉。
林渐站在一旁,看着静止不动了将近十分钟的大老板,心中疑惑。
除了周洱之外,这是傅时一第一次叫他去调查一个女人。
总裁终于要移情别恋了?
这么突然?
而且还看上了莫董的女人?
莫允琛,莫尔集团董事长,年轻的钻石王老五,在北城乃至全国金融圈举足轻重。
傅氏和莫尔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为啥自家老板突然要当男小三去撬对方的女人?
老板的心,海底的针…
搞不懂!搞不懂!
林渐扶额。
傅时一看着手中的调查资料,眼眸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精光。
纸上写着:元桑桑,女,24岁,北城人,3月7日伦敦飞北城入境,3月9日到达蓉城入住洲际酒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
很明显,元桑桑的身份和资料被人刻意隐藏了。
她改名换姓了,所以这些年来,无论他如何去寻找周洱,也不会找到任何的相关线索,因为周洱这个人被刻意的抹杀了。
身边的相熟的人里,元姓只有一人:元诗雨。
元桑桑?
是巧合还是…
嗬…
她为了离开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为什么?
他要听她亲口解释。
“备车,去洲际。”
一直惜字如金的傅总裁发话了,林渐连忙应声,“是!”
……
洲际酒店餐厅。
元桑桑和莫允琛相对而坐,两人品尝着桌上丰盛的美食,莫允琛时不时替她夹菜,她也没拒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傅时一到达洲际,一番寻找之后,在餐厅看见的便是两人如此和睦的光景。
他瞬间妒火中烧,想冲上去撕了莫允琛,但良好的教养和仅存的理智,让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火气。蓉城认识他的人比比皆是,他不能因为在餐厅打人上头条,影响傅氏的声誉。
傅时一长腿迈步,站定于桌前,眼神中透着寒光,阴冷的注视着正在吃饭的女人,一言不发。
见到他,元桑桑不意外,毕竟这是蓉城,他的主场。只是没想到,自己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到熟人的几率会这么高,上次是莫允琛,这次是傅时一,虽然两人都是刻意找上门的。
不知道傅时一来找她的原因是什么,她轻轻起身,与傅时一对立而视。
“傅先生,有什么事吗?”
闻言,傅时一胸口涌上一股腥气,简直要被她冷漠的口吻气吐血,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差点崩不住,但他不能发作,只能转而戏谑地讽刺道。
“元小姐?四年不见,不仅改了名换了姓,现在连男人也换了。”他睨了莫允琛一眼,越说越觉得郁结,语气也愈发凶狠,“有了新男人,对我这个前任就弃如敝履了?我还当你从前对我说的深爱有多么情真意切呢!没想到元小姐内里是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林渐站在傅时一身后,默默惊讶,这是他跟随傅时一四年里头一次见到大老板如此失态。
元桑桑没接茬,脸上波澜不惊,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晦涩,意味不明。
傅时一见她不反驳,更加认定了元桑桑和莫允琛的情侣关系,心里的妒火越烧越旺。
“真巧,二位正在用餐,我和我的助理也没吃饭,现在是用餐高峰,不介意我们拼个桌吧?”
他们在这儿甜蜜的共进晚餐,可以!那他只能做个搅屎棍恶心他们,谁也别想舒服。
傅时一也不等两人同意,兀自拉开元桑桑身旁的座位,落座,给林渐使了个眼色。
没有别的位置,林渐只能不尴不尬的坐在了莫允琛的旁边。
莫允琛难得收起了笑容,一脸冷寂,沉默不言。
感觉到桌上诡异的气场,林渐心里叫苦不迭,但又不能忤逆自己老板,只能默默学土拨鼠叫…
他只是个弱小无助的特助,为什么要他坐在莫董的边上,而且还要参与这种修罗场呢?
傅时一倒是脸皮厚得很,无视了莫允琛的怒意,坐下以后,甚至看着桌上的菜咂舌,“一看莫董这个男朋友就不怎么称职,这桌上的菜没一道元小姐爱吃的,怎么不点一道醉蟹?她以前自己能一整份。”
他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
元桑桑愣了半晌,依旧不懂傅时一心里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冰冷和生硬。
“傅时一,你到底在闹什么?”
男人翻着菜单的手狠狠一滞,须臾,他竟扯出一抹笑意。
她叫他傅时一,终于不再是生疏的‘傅先生’。
从前,傅时一最爱听她跟他说话时的嗓音,软软糯糯,娇柔好听不自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爱,总之不像现在,变得如此冷漠。
“闹?”他嗤笑,“好不容易遇到消失了四年的前女友,我不该尽地主之谊,请她吃顿饭吗?”
他端起服务生刚送到桌上的红酒,优雅地抿了一口,补了一句,“毕竟,曾经爱过。”
元桑桑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分析了他的话。
他说曾经爱过,言外之意,现在不爱了。
桌上四人,除了傅时一的另外三人,缄默不言。
他放下酒杯,直直的看向元桑桑。
“为什么改了名字?”他顿住,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怨怼,眸子浅浅染上一抹潮气。
他接着问,“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元桑桑无语。
她不懂,事到如今,傅时一再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结过一次婚,现在又将迎娶第二任妻子,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也不会对两人现在的状态有任何改变。
但,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她说,“亲生父亲找到了我,我认祖归宗,而你有了别的归宿,我也选择了开始新的生活。”
她说的淡然,仿佛这些年,不曾为他受过一丝的苦。
但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
她曾经回来找过他,在她消失的四年里,她回国看望家人和周君之的时候,曾经忍不住回来找他,于是看见了他和陆白薇出双入对,还有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早已已经失去了意义。
傅时一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等她四年,自以为至死不渝的爱和所有的深情不悔,最终会落得这般结局。
那些过往…
简直像个笑话…
他哽咽了,像是隐忍着什么,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骗我,你死了?”
元桑桑一怔。
她死了?
周洱死了?
她以为元崇文只是注销了她以前的身份信息,然后替她重新更改了身份。没想到,他们居然伪造了她的死亡。
怪不得陆白薇在伦敦见到她的时候,会摆出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所以,傅时一是以为她去世了,才另娶她人的?
即使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傅时一心尽快离开…
莫允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弋。
而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林渐此刻才看明白,原来眼前的这位元小姐,就是总裁心心念念的朱砂痣白月光周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餐盘给隔壁桌上菜的服务生不小心被脚下的台阶绊倒,一声惊呼…
盛着热汤的餐盘直直向元桑桑倒去。
“桑桑!闪开!”莫允琛大喊。
事情发生突然,元桑桑一时间忘了躲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
想象中的灼热和刺痛没有来临。
她睁开眼睛,一个宽厚的胸膛挡在她身前,鼻间传来淡淡的烟草香气。
千钧一发之际,傅时一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挡住了餐盘,把她圈在怀里,滚烫的汤整个倒在了傅时一的背上。
在一旁目睹事发过程的莫允琛和林渐倒吸了一口气,莫允琛更是急的站了起来。
见傅时一先他一步护住了元桑桑,莫允琛重新坐回椅子上,傅时一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保护元桑桑,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傅时一背部被烫伤,他忍着痛,垂眼看着被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女人,她的睫毛因为紧闭着而轻轻颤动,呼吸近在咫尺,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吻下去的冲动。
紧接着,女人睁开眼睛,重新恢复了一脸的冷漠,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担心的情绪,他自嘲般的笑了。
缓缓松开了她。
差点又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了…
她说,她选择开始新的生活。
自己又在苦苦挣扎什么?
还不如…
就这样算了…
……
“总裁,赶快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林渐第一个站起来,焦急地问。
傅时一点头,眼神没有任何逗留,迈步离开。
忽然,一道力量扯住了他的衣袖,他停住脚步,低头,白皙的小手落入他的眼中。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傅时一身形一怔,俊眉微挑,不置可否。
元桑桑站起身,看着对面的莫允琛,“莫…”突然想起莫允琛叫她改称呼,转而开口,“允琛,抱歉,不能继续吃晚餐了,我必须陪傅先生去医院,你回去休息吧。”
莫允琛没有阻拦,因为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于是,他依旧保持谦谦君子模样,笑着说,“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看着莫允琛如此善解人意,元桑桑心中倒是微微愧疚了,毕竟是自己邀请他吃晚餐,最后搞出了一场闹剧,还影响他就餐。但傅时一确实因自己受伤,她也不能不管。
傅时一听着两人亲近的对话,气结,转头不理任何人,离开了餐厅。
元桑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在蓉城没有车,只能跟着林渐,上了傅时一的车,傅时一自然是坐在了后座。
元桑桑在坐副驾驶还是坐傅时一旁边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开车门,选择了副驾驶。
“元小姐,您得系一下安全带。”林渐侧头对她说。
傅时一从后面瞟了元桑桑一眼,见她乖巧的把安全带扣好,然后主动问驾驶位上的林渐,“请问,您怎么称呼?”
知道名字了比较好办事。
元桑桑是这么想的。
她脸上虽然还是看起来冷冷的,没什么情绪,但语气是友好的,没有了之前跟傅时一说话时那样冷漠和生硬。
“鄙人姓林,林渐,是傅总的特别助理。”
林渐笑得特别亲切,回答她。
开玩笑!
这可是总裁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必须要伺候好了啊!!
元桑桑礼貌的点头示意。
看着前排两人平和的互动,傅时一眼眸一深,盯着林渐的后脑勺,眸子里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气。
这女人,对着林渐可以这么友好,对着莫允琛还能跟他一起吃饭叫他允琛,对着自己就只能摆出一副欠她一屁股债的扑克脸,还叫他什么?
傅先生?
好,很好,他都想给她鼓鼓掌了。
越想越生气,看着林渐的视线越发的令人不寒而栗。
正专心驾驶的林渐无端打了个冷颤…
奇怪!
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降温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仁逸医院。
三人迎面碰见了正要下班的傅境一,傅时一和林渐神色如常,倒是傅境一看见站在傅时一身后的元桑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境一哥。”
元桑桑率先打破了沉默。
傅时一听见她对傅境一的称呼,心中的不忿又拔地而起,奈何他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能再为了这个女人变得更加悲惨…
他冷哼一声,看着傅境一。
傅境一也没想到元桑桑会像以前那样叫自己,怔忪了一秒,很快就回神,问道,“怎么突然来医院?”
元桑桑答,“傅先生背部可能被烫伤了,需要检查一下。”
听到傅时一被烫伤,傅境一眉间染上一抹担忧,对着三人说,“跟我来。”
…………
治疗室内。
傅时一解开了衬衫,露出后背大片被烫伤的肌肤,轻的地方只是有些红肿,严重的地方则是真皮损伤,起了大大小小的水。
“你这是二度烫伤,挺疼的吧?”傅境一一边拿消毒针刺破水泡,一边问他,“怎么弄的?”
傅时一没回答。
尽管后背刺痛难忍,他也只是咬咬牙,蹙眉忍了下去。
“你和桑桑怎么遇到的?”傅境一又问他。
傅时一还是没说话,傅境一感觉到他身体一僵,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解释道,“抱歉,马上处理完水泡,抹上烫伤药,再包扎一下就好了。”
之后两人谁也没再开口,静静地,直到傅时一重新穿好衣服站在门口,拉开门之前,他转身问傅境一。
“你怎么知道她叫桑桑?”
傅境一收拾工具的动作一顿。
他从元诗雨那里打听过元桑桑,刚才顺口就说了她的新名字。
他抬眼看着门口的男人,面如寒铁,眼神冰冷木然,带着明显的质问。
两人对峙了几分钟,傅境一深深的叹了口气,哑然一笑,无奈说,“我找机会跟你解释,现在先出去吧!桑桑还在外面等你。”
“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傅时一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