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元桑桑和顾韵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元泽臣因为执行任务之后连夜赶到伦敦,有些疲倦,于是饭后就被元桑桑推到房间补眠去了。
大约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空气因为下雨变得越发的潮湿,弥漫着水汽,让人昏昏欲睡。
魏阿姨做完屋内的清扫,下楼提着购物袋准备去超市采购晚上的食材。临走前来客厅问顾韵之,晚上家庭聚会要准备些什么菜色。
顾韵之说了几种食材,又回头问元桑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她想了想,道,“魏阿姨,买条刺少的鱼吧!我姐最爱吃水煮鱼了…嗯…还有虾!我哥哥爱吃!还有…还有韵之姐…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什么都吃。”
其实家庭日他们每周都过,但这是第一次元泽臣也在,所以元桑桑显得比较兴奋。
闻言,魏阿姨和顾韵之相视一笑。
魏阿姨是江浙地区的人,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方言口音,笑道,“喔唷!这个桑桑小姐真是越看越可爱,最开始我来家里做事的时候哇,还觉得你很高冷咧!看走眼了不是?”
元桑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似对什么都很淡漠,但她的骨子里,心如明镜,什么都看得透彻。你对她好一分,她就还你十分。
大约是见到魏阿姨和顾韵之在笑话她,元桑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别扭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五点多,不到六点。
魏阿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收拾好了准备下班回家。
元桑桑想留她一起吃饭,魏阿姨摆摆手,“喔唷!不了不了,我们家小孙女今天从学校回来,我得赶回去抱抱囡囡!明天见啊!桑桑小姐。”
说完,就高高兴兴的拿起自己的小背包走了。
元桑桑心想。
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回家的时候,有人在等待,醒来的时候,有人说早安。
既平凡又温暖。
魏阿姨走了之后,元泽臣就徐徐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礼品盒,走在元桑桑跟前,把盒子递给她。
“这是啥?”元桑桑问他,表情看起来有点呆萌。
元泽臣大掌覆上她的头顶,拍了拍,“生日礼物,提前给你,过几天不能陪你过。”
元桑桑看着手里包装精致的盒子,做工不凡,应该是块价格不低的名表。
“谢谢哥。”她乖巧道,“我很喜欢。”
时间正好到六点的时候,门铃叮咚作响,元泽臣去开门。
元诗雨一行三人出现在玄关。雨还未停,三人身上还带着潮气。
看见元泽臣居然出现在桑桑的家里,三人均是有些诧异。
“出任务,顺便来看她。”元泽臣解释道。言辞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
三人了然,路过率先走进屋。
元泽臣看着路过的背影,问妹妹,“他怎么老跟着你俩?当儿子养的?”
元诗雨和路过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好意思,我是元大小姐最默契的搭档!”路过转身朝他甩了一句。
元泽臣再插一刀,“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我妹。”
不过是哪个妹妹就不一定了…
路过也不生气,径自走开。
这位上校毒舌也不是一两天了,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得罪人。
苏掣也不理两人的打趣,只顾搀着元诗雨,应该是怕雨天路滑,动作有点小心翼翼,一只手腾出来,把雨伞放到了玄关的伞架上。
穿过客厅,路大律师直奔着在餐厅放杯子的元桑桑走过去,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宠溺,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小不点儿,怎么不出门欢迎下哥哥我?”
“咦?我怎么都没听见门铃响?”元桑桑表示疑惑。
“按了好几声你都没听见?”这次换成路过表示疑惑了,“我看你也别叫什么小耳朵了,你这耳朵根本也不好使……”
声音戛然而止。
路过声音不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而元桑桑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都是知情人,空气微微一滞,没人再开口。
那个名字,是不能被提起的讳莫如深。
元桑桑看着路过略带歉意的眼神,轻声接了一句,“所以我这不是改名了嘛?叫我桑桑……”
几人应和着笑笑,非常有默契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在餐厅落座,苏掣先开了口,“桑桑,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这次你的新书又拿了奖,所以我和你姐姐考虑了一下,想给你办个生日party,热闹一下。毕竟很久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了,这次就多请些朋友来,你的意见呢?”
苏掣是英国籍华裔,从小在西方名流圈长大,父母经营着一家跨国投资公司,他从英国商学院读完MBA之后接手了公司,更是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跟国内很多大企业都有合作项目。
两人是在苏掣回国内洽谈生意的时候认识的,元诗雨长得漂亮,眉眼间跟元桑桑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比桑桑更精明能干,明眸皓齿,虽不是艳丽夺目的那种,但是周身都散发着沉稳大气,加上她是律师出身,气质是从内而外的吸引人。
苏掣几乎是对元诗雨一见钟情,那时元诗雨已经和傅境一分手一年多,也许是各方面都特别合适,两人交往不到一个月就闪婚了,元诗雨和苏掣结婚到现在三年,感情一直不错。
结婚后元诗雨在苏掣的公司兼了法律顾问,逐渐把律所的重心放到了伦敦,本来是叫路过留在北城坐镇的,但路过偏偏要跟着一起到伦敦,结果北城的律所只留了几个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律师。
“桑桑,这次邀请的人中,有很多都对你的将来有帮助,而且朋友不嫌多嘛,所以呢,姐姐也希望你去认识一下。”元诗雨给她剥了只虾,沾了点芥末酱油放进她的碗里。
元桑桑沉默着,没应声。
对于元诗雨夫妻俩的提议元泽臣是举双手赞成的,而顾韵之作为她的官方代言人也觉得,是时候让桑桑以元家二小姐的身份多露露脸了,不然她不谈恋爱,不交朋友,要抱着自己的书在这栋公寓里过一辈子吗?
“办吧!”元泽臣替她拍板决定,“爷爷奶奶他们也希望你多往外走走。”
搬出家里的大家长,元桑桑这才缓缓点了个头。
不就是个party嘛?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虽然她喜欢清净,不太想进入他们的社交圈,但哥哥姐姐也是想要替她庆祝才有了这个决定,想想,她就更加不应该拒绝了。
得到元桑桑的同意,苏掣和元诗雨便和路过商量起来要邀请哪些人,定什么酒店。
顾韵之一直在一边没说话,捞了块鱼,刚想给元诗雨放进碗里,没想到元诗雨像是闻到什么恶臭的东西一样,捂着嘴,跑进了一楼的洗手间。
除了苏掣,几人都是微微一愣。
“有了?”元泽臣最先反应过来,问苏掣。
苏掣淡淡的笑了笑,脸上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点点头表示肯定,“两个月零八天了。”
剩下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都是说不出来的替他们开心。
元诗雨吐完回来,落座,看着那几人盯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下明了,回头问丈夫,“你说了?”
“嗯。”
“人家老一辈的说了,没到三个月要藏着的,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不然这一胎坐不稳。你倒好,一下就告诉了四个人。”元诗雨嗔怪道。
元诗雨刚才吐完,此刻脸上还带着点红晕,她说话的表情带着撒娇的意味,苏掣看着妻子,此刻的她,娇媚而不自知,忍不住地,低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元诗雨一惊,好像没想到丈夫会当着大家的面做这么亲密的举动,脸不由得红了红。
别人还没说话,倒是路过先咋呼起来了,带着他一贯饿漫不经心,“看不出啊!苏大总裁还是情场高手呢?你们俩这么撒狗粮,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四只单身狗啊?”
元桑桑瞪了他一眼,举起手中的果汁圆场,“姐姐,姐夫,恭喜你们,喜得贵子。”
元诗雨大她三岁,在各方面,都对她特别照顾。对于元诗雨,她有说不完的感谢,无论是回元家之前,还是之后。
姐姐曾经很喜欢傅境一,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他身上蹉跎五年,所以,在元诗雨决定和苏掣闪婚的时候,她很担心,甚至是不赞同的,她怕元诗雨过得不幸福,要知道,离婚和分手,不是一个概念。但是他们结婚以来,苏掣一直对元诗雨很好,甚至连带着对她的家人,对她这个妹妹也很好,所以他们如今得子,元桑桑是真心替他们高兴。
他们兄妹三人之中,总得要有一个人能得偿所愿不是?
因为元桑桑的举动,其他四人也纷纷端起杯子,玻璃杯相碰,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声音,很是悦耳。
手起,杯落,众人都是一饮而尽。
恍惚间,顾韵之好像看到元泽臣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她心头一跳,匆匆别过了视线。
…………
可能是晚上水喝得有点多,元桑桑少有的起夜了,走到洗手间的时候,听见顾韵之的房间传来说话声,声音不大,但夜里万籁寂静,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听得很清楚。
先入耳的是元泽臣的声音,“韵之,我明天就走,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听起来好像与平常无二,细听还是能发现语调中参杂着温柔。
“说话!”元泽臣语气更冷。
顾韵之好像没有回答,元桑桑看不见画面,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过了一会,她听到顾韵之低低啜泣的声音,然后是元泽臣夹杂着无奈的叹息。
她知道那两人是相爱的,但不知为何无法在一起。
她想。
是不是世人的爱情皆是如此呢?
纵然你爱我,我爱你,但当千万个不确定因素横跨在我们之间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还能依旧选择牵着手,一起走下去。
为什么年少时我们轻易就能说爱?
因为那个时候的爱,附加条件很少,除了给予彼此的爱,我们几乎不用考虑别的因素。
但长大后,我们开始付不起。
四年前,她曾经认为,她和傅时一是与他人不同的,至少他们是勇敢的。
可事实证明,他们也和世上千千万万的痴男怨女一样,没什么特别。
佛说,人有三大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
痛苦无法远离,并不是不能远离,大多数的,都是因为,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她是。
顾韵之和元泽臣。
亦是。
傅时一可真好啊……他早就已经放下了她,也放过了自己,人生过得逍遥又快活。
她想起杂志上的新闻。
他又要结婚了……
她笑自己的执迷。
却不悔。
…………
第二天一早,元泽臣动手做了早饭,饭后,他说他改签了机票,要提前去机场。
临走之前,元桑桑站在路边送他,看着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地面上湿漉漉的,鼻尖能嗅到湿润的泥土气息。
元泽臣抱了抱桑桑,“好好照顾自己……还有韵之。”罢了,又对她讲,“要是放下了,随时回来。家里人都很想你。”
“嗯。”她轻轻应了一句,望着元泽臣上车离去,元桑桑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之中再也看不见,元桑桑才裹了裹毛绒外套,进屋。
她抬头望了眼楼上顾韵之卧室的方向,门紧紧的关着。
虽然顾韵之没有出现,但她一定知道元泽臣已经离开了。
也许正在哭吧?
元桑桑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