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凌涯消失,一个人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夜。
实际上,上次发现凌涯在偷听之后,她就一直在意着,只是极力隐藏,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此时心思比平常更敏感,刚才栾雨烟飞针传纸条的细节,她早已经注意到了,但仍然没有揭穿,想看看凌涯怎么做。
竟不想,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这一刻,她有种凌涯会从此离自己而去的失落感,心中混乱,走出来时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栾雨烟,想看看这个女人何以让凌涯如此牵挂。
看到夜出现,栾雨烟微微一愣,进而看到她双目无神,正显失意,便嘲讽似的向她笑了笑。
“你都听到了吧?刚才我们的对话。”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十米左右,栾雨烟首先开口。
夜没说话,只是在盯着栾雨烟,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她脸上,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和自己比较了一下谁更漂亮。
还没比较出结果,又听到栾雨烟道:“我想,应该是听到了吧!没错,他并不爱你。”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深深地刺痛了夜的心脏。
但她转念一想,什么是爱?自己不是从来就知道自己没得到过凌涯的爱吗?听到这些话,有什么好伤感的呢?
眼中重新涌上一丝亮光,道:“我不在乎,只要凌涯哥哥把我当成重要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以前的语文老师常说,爱不是说说而已的,能被随意说出口的爱,大概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就像很多小青年,整天把爱字挂嘴边,结果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
所以她突然就想通了,“爱不爱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只要现实里对我好……”
可是想到这,却又愣住了,“……对我好?凌涯哥哥对我……算好吗?”
她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栾雨烟道:“傻瓜,他那是专门哄骗我们女人的说辞呢!要不怎么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夜正钻牛角尖,此时被栾雨烟一刺激,心中世界彻底灰暗了,失落低头,攥着裙脚。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盯着栾雨烟,目光满含敌意,脸色也立时变冷!
栾雨烟见状,心中微惊,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又站稳道:“怎么,吃醋啦?想杀了我横刀夺爱吗?”
被说到痛处,夜心中一羞乱,出口道:“要你管!”
说话时,手已经伸进口袋,摸到了匕首。
栾雨烟继续刺激道:“没用的哦,你也看到了,刚才我们已经吻上了,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呢!”
脑海中闪过刚才在树后面看到的那一幕,夜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不论是怒火还是敌意,都一股脑涌出去了,剩下的只有失落的、空荡荡的内心。
她虽然实力很强,可毕竟还是个刚成年的女孩子,在感情方面犹如一张白纸,一经刺激,心中就乱成一团,无法快速自我梳理。
栾雨烟见语言刺激产生了效果,继续乘胜追击,道:“离开他吧,他并不喜欢你!”
哪知道夜一听这话,突然激动地道:“我是永远不会离开凌涯哥哥的!”
她虽然因为不确定凌涯是否喜欢自己而感到失落,但在她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是已经固定,永远不会动摇的,那就是——对凌涯单方面的无条件的喜欢和永远追随的决心。
栾雨烟没想到夜决心这么坚定,顿时拉下脸,冷冷道:“真是自作多情呢。”
夜稍微冷静了一些,闭了一下眼,又睁开,尽力让自己清醒,然后向栾雨烟缓缓逼近而去。
“这些先不说了,接下来,好好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吧!”
她面色冰冷,口气压人,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栾雨烟心中微惊,知道打起来胜算不大,便笑道:“今天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姐姐先走了!”
说着一个转身,跃到下方草地,奔向对面小河。
她速度很快,体姿轻盈,奔走如飞,很快便到河岸,紧而纵身一跳,直接跨过小河,往更远处的公园小树林中钻去。
栾雨烟跑得挺急,没注意到夜实际上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过去。
她现在心中烦乱,战意不盛,只想冷静下来好好梳理一番。
况且就如栾雨烟所说,她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如果现在马上杀了她,意味着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说不定会马上有新任务,极有可能会被迫离开凌涯,她可不想这样,最好能和凌涯同时完成任务,一起回去。
见栾雨烟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阴影中,夜收回了目光,心不在焉地向回家的路走。
一路上想道:“虽然凌涯哥哥的确和她吻了,但……但只是那个女人自作主张自己吻上去而已……”
“也就是说,凌涯哥哥其实是被迫才吻的!况且只是嘴对嘴,又不……又不那个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自我安慰道。
一番思路转换之后,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脸上重新浮上一抹笑意。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抓狂地手舞足蹈,大声道:“啊!果然还是很在意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啊!明明不算什么大事的!”
抱着头用力的晃了晃,直到感觉有些晕才停下来,停下来后眼神一狠,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今晚也去和凌涯哥哥试试?”
想到这时,已经自动脑补出和凌涯kiss的情景和心情,顿时脸上一红,心砰砰跳。
又想到自己没经验,怕到时候笨手笨脚闹笑话,反而“打草惊蛇”吓到凌涯,顿时沮丧起来。
她想事情入神,浑然没有发觉,贝露已经出现在她身边,此时正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唉,凌乱的青春。”贝露摇摇头,叹口气说道。
听到这声音,夜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贝露的到来,顿时有些意外。
想到刚才的窘态可能已经被贝露尽收眼底,夜心下一羞,试探性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是永远不会离开凌涯哥哥的!’那时候来的。”贝露学着夜说这句话时的口吻和表情,装模作样地道。
夜一听,立时脸上羞红,蹬腿皱眉道:“不许学我!”
贝露摊手摇头:“别想太多了少女!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呀!”
她说得轻松,边说边从夜身前走过去,口气老成,表情自然,俨然是一副看开了的过来人的样子。
刚走过去没几步,突然被夜从后面拦腰抱起来,顿时两腿腾空!
“别一副大人的样子!明明还是小孩子,却来开导我!”夜秀眉微蹙,像抱枕似的紧紧抱着贝露。
贝露胡乱扑腾双腿,振臂高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才不是小孩子!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
夜并不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哎呀,差点忘了还要回家去做菜,凌涯哥哥正等着呢!”
说着把贝露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道:“我们快走吧,别让凌涯哥哥等久了!”说着就也不管贝露同不同意,直接拉着她一起走。
贝露被迫跟着走了几步,才发狠杵在原地不动,道:“别自作多情拉我一起走,要走你自己走!”
夜回头看她,怔了正,忽然笑道:“今晚去我家吧,姐姐我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贝露心动了。
她知道自己回养父母的别墅的话,要么吃冷饭,要么干脆没得吃,这两天又没有杀手再来送钱……
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不过,心中虽然已经动摇,但表面上仍然装作不乐意的样子,扭过头去,道:“我才不去呢!”
夜不打算理会,准备强行牵着走,结果发现太费劲,不由得拧眉思考。
片刻后,突然面色坚定地说道:“必须去,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我睡!”
贝露一听,瞬间睁大眼睛:“什么?还要陪睡?那更不能去了!不去了!哎……干嘛?放我下来!”
一阵乱叫声中,夜背着贝露蹲下去,抓住她的两只手,随后一起身,贝露便被背到背上,再一次双脚离地。
贝露挣扎了一会儿,却蓦然不动了,她靠在夜的背上,以她现在的视线看过去,夜很像那个人。
很多年前,她就是这么靠在那个人背上,听她唱歌,讲故事,哄自己睡觉。
每当那时,她总是安然入睡,不知道在睡着的那段时间里,那个背着她的人,走了多远的路,都看到了什么,有多累……直到有一天,那个人终于被她压垮了。
在最后的时刻,她只说一句话:“不要忘记我。”
贝露答应了,并坚守至今。
这些年来,无数人奔着她身上的力量而来,但她一个都没有给,她守的不是那股力量,而是那段记忆,那个人——一旦力量被转移,她将忘记至今认识的所有人。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段时光,在那个人的背上,她总能感觉到安心,感到温暖。贝露无意识地把脸贴在夜的背上,任由自己将她依偎。
“算了,就跟她去一次吧。”她心中暗想。
“可……为什么有种被拐的感觉……”
夜这时感觉贝露乖下来了,不闹腾了,不由得笑道:“果然是小孩子,被背起来就安分了!很舒服吧!”
“吵死了!”贝露用拳头敲在夜的肩膀上。
……
她们先到公寓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买菜,实际上夜一开始是奔着土豆来的,结果来到之后,看到琳琅满目的食材,顿时把凌涯交代过的“土豆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想着把颜色鲜艳的、长得顺眼的菜一股脑全买回去,拼凑成一顿皇家般的盛宴。
这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夜在前面兴冲冲的挑选,贝露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姐妹,她们一位漂亮高挑,一位娇小可爱,到哪都是焦点。
注意到周围不断有人朝她们看过来,贝露忍不住低头躲开视线,嘟囔道:“被用妹妹的眼光看待真不爽啊,明明是一样大的……”
正想着呢,夜忽然拿着个西红柿对贝露道:“露露,喜欢吃西红柿吗?”
贝露平时最喜欢喝西红柿蛋汤,听到夜的话想都不想立马回答:“喜欢!”
哪知夜却放下西红柿,从旁边货架上拿起两根黄瓜:“那就要黄瓜吧!”
“噗!!”贝露吐血!气呼呼地瞪着夜,然而人家并不理自己,不得已只能自认不痛快,闷声跟着。
又过了一会儿,夜突然又拿着根胡萝卜问道:“露露,喜欢吃胡萝卜吗?”
虽然不想回答,但贝露平时最讨厌胡萝卜,因为半夜想偷吃的时候,在冰箱里看到最多的就是干瘪的胡萝卜,达到了看到就想吐的地步。
此时生怕待会回去会被一根胡萝卜坏了一桌好菜,急忙道:“不喜欢!”
谁知道夜一听,又把几根胡萝卜装起来:“那来几根吧!”
“你……”贝露愤怒地瞪向她,然而又被无视了……
终于,过了一会儿,夜再次问她:“露露,能吃辣椒吗?”
“不采纳人家的意见就别问啊!烦死了!”她气呼呼地抱着手臂扭过头去。
……
两人回到公寓时,已经天黑了,夜推门而入,发现家里灯亮着,凌涯果然已经先回来。
此时,凌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习惯性的看新闻,听到开门的声音,只象征的回头看了一眼,不管看没看到人都没再注意了。
夜进来后看到凌涯,她先前一番胡思乱想后,产生了一种凌涯即将离自己而去的危机感,此时看到他人还在这里,就在眼前,顿时安下心来,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一副撒娇样。
“对不起啊,凌涯哥哥,因为半路捡到一只小萝莉,回来晚了!”
说着笑嘻嘻地看向刚从玄关走出来的贝露。贝露一听,想破口发骂,但想到有失修养,就忍住了,只是冷哼一声不理会,自顾地走到一旁的沙发坐着。
凌涯看到贝露竟然来了,有些意外。
想到她是‘超级非常’,忍不住把她细致打量一眼,想看看传说中的强大存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结果看来看去,发现和一般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一定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
大概是比一般的小孩要可爱一些。
“嘿!”贝露不冷不热地朝凌涯丢下一个字,表示打招呼了。
凌涯一愣,随后把手机给她递过去:“需要跟家里人说一下么?”
“不用了,反正他们又不在乎。”贝露没有接下手机,而是从沙发跳下去,从茶几上抓起遥控器,不客气的调换电视频道。
夜这时又道:“凌涯哥哥,我马上去做菜,请稍等哦!”说要就想往厨房走。
凌涯赶紧叫住,说道:“不用了,我刚在楼下吃过……”
“不行,一定要吃!今天买了好多,你看嘛!”把一大袋子食材拎在半空晃了晃。
看到这里,凌涯不禁暗叹口气,喃喃道:“又要浪费粮食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贝露,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今天有客人,再加上浪费食材也挺可惜……好吧,今天我就露一手!”
想到这,从沙发站起来,对夜说道:“今晚我来下厨吧,你偶尔休息一下。”
夜首先一愣,随后心中惊喜:“真的?凌涯哥哥,你真的要做菜吗?!”
她认识凌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说过凌涯还会做菜!
眼看凌涯点头肯定,她顿觉幸福感爆棚:“很有家人的感觉呢!”
不过,意识到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有些怀疑的问道:“但是,凌涯哥哥,你会做菜吗?要不还是让我来吧,你帮我切菜……”
“我当然会!”凌涯心说,“开玩笑,两世为人,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当即也来了兴致,跃跃欲试起来。
于是两人一同走进厨房。
“这个菜我来炒吧!”
夜看着已经热好油的锅,搓了搓手兴奋道。
凌涯却挡在她面前,风轻云淡地说:“先把剩下的菜洗干净再说吧。”
夜大失所望,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去洗菜了,显得无精打采。
洗完菜,又活了过来,兴奋地凑过去道:“这个肉我会做!我来我来!”
结果又被凌涯挡开,只听他淡淡地道:“把洗好的菜切一下备用,快点。”
夜感觉浑身没劲,气鼓鼓地丢掉了一根葱。
又不得不照做,其间来气,迅速把所有工作做完,想道:“洗也洗了,切也切了,我看剩下你还有什么理由支开我!”
正兴冲冲的准备凑过去,结果听到凌涯不冷不热地道:“菜切好没?切好了把垃圾拿去倒一下,已经满了。”
“我……你……这……”
夜欲哭无泪,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做好呢!
连锅铲都碰不到,这对于向来以烹饪“美食”为乐趣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不过无奈归无奈,她还是乖乖把垃圾袋绑起来准备拿去扔了。
不经意间,看到凌涯正在忙碌的身影,忽然心下一动,情不自禁地朝他背后靠近,心想:“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男女主角中的某一个在背后偷偷靠近另一个,被靠近的那个一转身,就亲在了一起……”
她舔了舔嘴唇,心中乱跳,“试……试试?”
她越来越靠近,以贝露在客厅里的视角看过去,由于错位原因,显得两人正在发生过于亲昵的身体接触,贝露忍不住瞪大眼睛:
“教坏小孩!不能看!”说着抬手捂住眼睛。
但瞬间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把手拿开,睁眼看过去:“但我又不是小孩,凭什么不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