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关村的海棠花开了,风中伴随着阵阵花香,海棠树下一位老人坐在摇椅上,时不时地看看头顶上的花,一幅安详的画面。远处看她似乎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说出来。
祝念从屋内端出一杯茶来,说:“外婆,你在这坐了好几个时辰了,该进去了,风有些大,我怕您着凉。”
“君然啊,你放心去干你自己的事,外婆不需要你多挂念,外婆还能养活自己,听话。”
“外婆”
“孩子,你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怎么,还想跟着我这个老太婆啊?外婆虽然年纪大了,可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想做什么外婆一定支持你。”
外婆把祝念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自从他一出生,就没见过他的爹娘,一直都是外婆把他带大,他的心思,外婆也都知道。
祝念伸出手,接住刚刚落下的海棠花瓣,笑了笑,将她插在外婆的鬓发上,“外婆还和以前一样美!”
外婆无奈的摇了摇头,笑得很灿烂,心想“落落啊,要是你们还在的话,看到这么懂事的儿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长安城的早晨是安静的,祝念找了个高一点的没人的地方,准备看日出。
“等日出吗?介意多一个人吗?”
祝念看到下面站着一个人,有点眼熟,这是那天救他的人,祝念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没有理他,千城也不说话,两人就直直的站在那儿,最后还是千城打破了安静,“喂,你叫什么?”
“……”
“不说也罢,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我送你一件东西,如何?”
“……”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千城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红色发带,直接绑在祝念头上,祝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发带就已经在他头上了,想扯也扯不下,黑着脸对千城说:“弄下来。”
千城笑了笑,“这个我弄不下来了,你刚刚都已经答应了,现在他是你的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无聊。”祝念对眼前这人的一点点好感就在刚才没了,但他觉得那个发带挺好看的,也没有伸手去弄。
千城嘴角向上扬了扬,拉着他飞到了一座高一点的山丘上,“日出还没看呢,别走啊。”
对于眼前这人的蛮横无理,祝念不想做任何评价,只因他的兴致都被他给扫没了,一阵大喊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快看,太阳出来了,快看啊!”千城拉着祝念的手。
祝念侧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无奈,但仔细打量一番下来,又觉得他应该与他的性格不合,他一身红衣胜枫,飘逸的长发用一根红色丝带绾在头上,左侧垂下的发丝用一根细细的红线扎了起来,绑成辫子,腰间则束一条红色长穗,不失一丝风雅,孤傲疏离,腰间插着一把红色的扇子俨然一看,似放荡不羁,有风度翩翩。
千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没打扰他,只是说了一句,“好看吗?”
被人当场抓住难免有些尴尬,祝念别过头,回了一句,“没我好看。”
“哈哈哈,逗你呢!”
其实祝念长得也很好看,一身素衣,头发绾的高高的,倒很像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眸子却暗中带点红,这也是当初千城发现他特别的原因。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容易过去,祝念心里想着梨园的戏马上就开始了,也忘了跟旁边的人道个别,利落地转身,千城在后面笑嘻嘻的,“怎么走了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祝念想了想,最后还是告诉了他。
“祝念”
“好听啊,字呢?”
祝念脚步顿了顿,身形有些不稳,还是回了他一句,“君然”脚步加快,渐渐的消失在千城的目光里,千城脸上的笑容已然褪去,一丝冷笑挂在他脸上,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在路上,祝念心里一直想着,他的字是他爹给他起的,可他不喜欢这个字,他爹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用他取得字,呵,真恶心。
梨园的门开了,外面的人太多,门口被堵住了,祝念只能从墙上翻过去,当他到下面时,他看见了一张刚刚才见过的脸,祝念突然觉得嘴角有些抽。
下面的人看着他翻过来,看着他把衣服身上的灰拍了拍,然后,走开了。祝念有些诧异,刚刚那人不是还很热情吗,现在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他没有想太多,直接走去了。
刚刚那个长得像千城的人,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其实他看的一直是那根红色的发带,觉得有些眼熟,但有很陌生,他也不愿多想,毕竟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梨园的戏开始了,祝念选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安静的看完了整场戏,梨园的戏一天只有两场,有时都是一样的,可他心里却生不出腻的感觉。
天渐渐黑了,似乎是要下雨了,祝念突然想起,他还要给外婆买桂花糕,冲出梨园,跑到十三街的桂花香,大门紧闭,不仅这里,其他地方都一样。
祝念感到一丝丝诧异,“今天怎么都关门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越想越不对劲,祝念绕过前门来到后院,翻身上墙,院子里空荡荡的,空气中掺杂着一丝血腥味,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翻身下来。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刚想说,后面的人跟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仔细一看,居然是千城。
就在这时,一团鬼火从一个房间里冒了出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突然,鬼火朝着他们冲来,千城用袖子挡住了它,对祝念大喊:“快走!它,我来对付。”
鬼火就快要接近千城了,千城腰间的扇子自动飞了出来,逼的鬼火后退,祝念心中一惊,就在要动手的时候,雷声响起来了,鬼火发出一声声尖叫,然后离开了。
两个人都叹了一口气,千城望着祝念,说:“你刚刚为什么不走?”
“难道要看着你去死?”
“……”千城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对他不那么冷酷了。
“进去……看看吧。”
听到他要进去,千城拉住了他,“你可有想过里面是什么场景?”
“……想过,可他们都是人。”
“还是不要进去了,这里的人会有人来为他们安葬的。”
祝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千城,他突然想起外婆还在家,他怕起来了,撒腿往外面跑,千城拉住他,“你去哪?”
“回家……”
“我送你”
千城腰间的红缎环住祝念的腰,将他带入空中,“你家在哪?”
“祝关村”
祝关村离十三街不远,马上就到了,祝念远远的就看见家门口的那颗白海棠树,树下的摇椅上没有外婆!
心里的恐惧充斥着祝念的内心,千城感觉到了,外婆对他来说,这么多很重要,“别担心,这里没事”千城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
海棠花静静地开着,千城有些走神,他在想,他好像在某一个地方也见到过这么美丽的景象,可总是想不起来,记忆好像断断续续的。
“外婆!外婆!你在哪?”祝念找遍了家里,家后,都没有看见外婆,他蹲在地上,责备自己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您一个人在家的,是我的错。”伸手就要打自己,千城及时制止了他。
远处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那身影好似风一吹就会倒,“那是你外婆吗?”
祝念闻声看过去,是外婆!祝念冲过去,将外婆搂进怀里,“外婆,你去哪了?不是说让你待在家的吗?担心死我了。”
“君然啊”外婆脸色有些苍白,“外婆就是去村口拿个东西,不用担心。”
站在后面的千城也跟着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像是见了稀奇的东西,说:“我们家君然,居然带朋友回来了,有长进啊。”
外婆佝偻着背,拉着祝念的手,朝千城说:“进来坐坐吧,外面风大,屋子有些简陋,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外婆,您是君然的外婆,那就是我的外婆,这是您的家,那也就是我的家。”
站在一旁的祝念很想打死千城,有这么自来熟的吗?白了他一眼。
屋中的摆设实在是捡漏,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张床,一幅画,再是一些普通的家具,这……能住人?可又想起,自己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不由得嘲笑了一番自己。
千城找了个地方站着,祝念去后院““””烧水了,外婆眼神中多了一丝寒意,“宫中的?”
外婆一语道破他,千城有些惊讶,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她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外婆您是?”
“罢了,只要不伤害君然,我这个老太婆也就放下心了,你叫什么?”
“千城”
听到这个名字时,外婆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千城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没有继续说下去。
烧水回来的祝念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对千城说:“你出来一下”
“你对我外婆说了什么?”祝念带着质疑的语气问他。
“没说什么,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外婆。”
祝念有点不相信。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她是我外婆,不是你的,另外今天还是谢谢你了”
“不用,毕竟惩奸除恶是我的原则。”
祝念冷笑道:“不妨告诉我你的名字?”
“千城……”千城犹豫了一会,“叫我景昀也可以。”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天就要黑了。”
祝念下了逐客令,千城也不好意思久留,离开了,祝念看着他走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千城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那副挂在墙上的画,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