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南城,早春。
反常的季节里,已经连续下了三个月的雨。
湿漉漉的马路边,行人往来不断。汽车奔驰而过,四溅而起的雨水早已没有了丝毫污浊,如同天上刚落下的一般,整个城市,早就被雨水洗刷得一干二净了,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城市当中。
“陈胖,起床了!”
转角处,一家面馆的卷闸门猛地被人拉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面馆坐落在一所高中附近,主要是给学生和一些早起上班的人供应早餐,生意算不上很好,但凭借着老板娘多年经营留下的口碑,也勉强能够维持下去。
街坊邻居对于一个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的母亲,往往也是充满了善意,尽可能多地照顾这家胖子面馆。
陈胖,17岁,高三年级学生,人如其名,身高还没有突破二级残废标准的一米七二,体重就已经飙升到了九十二公斤,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胖子。
在老妈的吼叫声中,陈胖终于拖着一身肥肉的身体起床了。
下楼时,他揉着自己眼睛,一步一步踩在木质楼梯上。
“吱呀”的声音从楼梯板上传出,似乎已经对陈胖的体重发起了压迫抗议。
“老妈,早饭吃什么?”
热气腾腾的大碗卤汤面放在陈胖面前,外加两颗卤蛋,一杯牛奶,这就是陈胖最为稀松平常的早饭。
小时候,陈胖黑瘦黑瘦的,老妈担心自己儿子营养跟不上,于是就在一日三餐中都给陈胖加了料。
陈胖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知道,老妈独自拉扯自己长大不容易,因此从不和老妈顶嘴。放学后,也会帮着在店里面打杂。更是因为老妈的一句“不许剩饭”,成功变成了班上最有份量的同学。
当体重到达八十公斤的时候,陈胖也想过要通运动,减小饭量来控制体重。然而,对于一个性格内敛的胖子来说,排解高中学业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每天放学以后,狠狠地吃上一顿。
除此以外,各种零食也是排忧解难的致胜法宝。
胖子的世界,零食肯定不能断。
站在卤汤大锅前面,老妈一手握着大汤勺,一手递给陈胖热好的牛奶。
“全喝了!”
“嗯!”陈胖听话地点了点头。
老妈看着陈胖认真吃东西的样子,本想问些什么,但还是控制住了好奇。
今天,高三年级校内第三次摸底考试的成绩马上就要公布了。
然而,十七岁的年纪,有些话,他想说,他就会告诉你,他不想说,你问他也不会有答案。
在街坊邻居看来,老妈是个热情泼辣家教严格的人。但是陈胖知道,老妈对自己总是放养,如不是原则问题,很少干预他自己的兴趣爱好,就连是否上补习班,都会先征求陈胖的同意。
十五分钟后,陈胖打了一个饱嗝,显得很是满足:“老妈,我先去学校了。”
他拿着一把透明雨伞,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套了一件亮黄色宽大运动装,踏步走进了城市一片湿冷之中。
学校和面馆之间只隔着三个红绿灯,早起的人很多,脚步急促,趁着雨水还没有瓢泼而下,市民们急忙赶去超市或者集市买些生活必需品。过了这个点,天色又会变得难看起来。
“轰!”
雷鸣声传来,行人都加快了脚步。
“哎呀,快回去,又要变天了,这天气真是奇怪。”
路上一名大妈抱怨着,挽着菜篮子,脚步变得急促起来。
陈胖反而不担心,自从天气持续异常以来,学校对于学生迟到,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也显得宽松了许多。
不仅仅是学生,就连老师也是,当城市的天空持续电闪雷鸣时,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好奇和不安。
柏油路上的雨水不停地流淌,随后变得湍急起来,最终一股脑涌入排水口中。
“喵~”
雨幕之下,猫叫的声音若隐若现。
走近一看,垃圾桶边,一只小猫在雨水中泡着,黑色的猫毛很是显眼。
小猫的眼睛中带着一种恳求,看到陈胖后叫个不停。
“轰!”
“喵~”
雷声盖住了小黑猫的叫声,激起了一个胖子的同情心。
陈胖举着伞,走到小黑猫面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小黑猫看到陈胖后,先是有些害怕往后跑了几步,看上去是被吓着了。
“喵~”
猫叫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雨水从它身上不停流淌,黑色的毛发看上去变得更加柔顺。
“小猫咪,快过来,我不是坏人~”
陈胖从来没有养过宠物,不知道怎么让小黑猫降低心理防备。他动作放得很轻,慢慢靠近那可怜的小家伙。
“咦?”
陈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小猫的四肢,看到雨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流动着。咋一看,就像是有几根水做的链子锁住了小黑猫的四肢。
小黑猫没有再逃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胖。
陈胖眼疾手快,伸手去抓小黑猫的脖子。
小黑猫站立在雨水中,瑟瑟发抖。
就在陈胖那只胖手碰到那小家伙时,黑猫四肢上的锁链立刻溃散了,化成了普通雨水,往城市排水口流淌而去。
“又是幻觉……”
从小到大,陈胖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幻觉。陈胖抓着小黑猫,看着地面流淌的雨水,微微摇了摇头。
刚开始,小猫企图挣扎陈胖的肉手,但发现自己躲在雨伞下,不再淋雨后,马上变得温顺起来。
躲在某家商场外的遮蔽物下面,陈胖用纸巾擦干小黑猫身上的雨水,才渐渐看清了黑猫的模样。
黑猫很瘦,眼睛明亮却总是警惕着四周,身体不停颤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陈胖抱着黑猫,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喵~”
小猫又叫了一声,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尖锐了。
大雨弥漫的城市里,流浪的猫狗总是寻不到自己留下的熟悉气味,便会找不到来时的路,它们只能等待着某个好心人出现,然后把它们带走。
陈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只猫带走,他伸手放在小黑猫的嘴边,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猫伸直了脖子,一副享受的模样。
“算了,看你的样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跟我走吧。希望老妈能同意收留它……”
陈胖独自嘀咕着,一方面希望老妈能够同意收留小黑猫,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这只小黑猫能够带给自己运气。
抱住小黑猫,陈胖轻轻地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布上,顺着伞的边沿迅速落下,陈胖看了看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一如既往地向学校方向去了。
“啊啊啊~~泣~”
面馆内,老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切卤牛肉的刀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
“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陈胖那小子在学校考试成绩怎么样……”
“轰!”
又是一声响雷,一大片乌云正在向襄南城上空聚拢。
老妈立刻加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唯恐自己也患上了头痛脑热毛病。
从去年冬天到这个春天,因为这场怪雨,许多市民都患上了流行感冒,襄南市中心医院早已人满为患。
望着城市上空的雷云,老妈嘴里嘀咕着:“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想躲也躲不掉!”
一开始,襄南市市民认为,季节更换导致的气温变化是带来疾病的主要原因,然而,直到雨水持续了三个月,头顶的乌云聚集不散,人们才知道,这是一场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