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以前林善从未下过跪。
暮夏之初,阳光的温度还有些许烫人。
林善和程河一人一手捉着一只冰棍,嘴不停地舔着融化的甜汁儿。冰凉的甜水滑入喉咙滋润了两小孩干渴的肺。
路边不是路过的小汽车扬起灰尘,林善飞快地转过身护住手里的冰棍,生怕粘上了一丝灰尘。
路旁立着一棵大槐树,开得正盛,一片片的绿荫打在路边,带来一丝清凉。
林善叫住程河,说:“我们在这儿歇歇吧。”
随即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脚底的酸意有了舒缓。
林善眯着眼睛,想着等会儿到家也不晚,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静意。
风打过槐树的叶,沙沙作响,透过这层层的绿叶,风和着这阳光拂过林善的脸,带着暖意。
真舒服,若是此时有张床,她就能马上进入梦乡了!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林善睁开眼睛看了看,是住在离她家不远处的唐杰和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林善叫了叫程河:“我们走吧。”
等到后面的两人走过来的时候,林善这才看清那个男生的脸。一双眼眸里闪着光,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眉毛。
林善心一跳,紧紧地盯着他,她知道自己喜欢他了,几乎一见钟情。
林善心跳得厉害,又似乎有些紧张,故作大方问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唐杰你不能说。”
唐杰乐了:“偏不。”
又转而对林善说:“他姓周,叫……唔……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旁的人捂住了嘴。
好不容易挣脱了,唐杰狠狠地喘了口气,大叫:“你奶奶的,干嘛捂我的嘴!”
男生耸了耸肩,挑眉道:“不是说了不说我的名字吗,你自找的。”
“至于吗,不就是说个名字,难不成你还是黄花大闺女?说不得,嗯?”唐杰笑嘻嘻的调笑道。
男生狠狠瞪了一眼唐杰,咬牙切齿:“你再说信不信我揍你!”
唐杰听了立马闭上了嘴,手放在嘴边做拉链状。
见如此,男生不说他的名字,林善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小嘴,心道:老天爷让我们相遇,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的名字,哼,不开心!
一路上,林善依旧不死心,拐着弯儿套男生的名字,直到走到家门口也没问出个名堂!
她看着男生越来越远的身影,故作忧伤,当真如八点档中的男主和女二——有缘无分!
林善不知道这一眼的钟情会占据她的整个童年,她未曾想过再见他。那一刻到来,心跳加速,她一步一步接近他,千方百计知晓他的名字,不曾退缩。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的宽容,父亲的脾气依旧火爆却收敛了一分,尽管他还会逼着林善回答他的问题,告诉她那些沉重的旧事。语气里是不甘,无可奈何。
父亲的一字一句掺杂着期盼,那样深重的欲望在幼小的女儿心里扎了根,生了芽儿,融进了她的血脉。有朝一日,它长成了参天大树,想要折断已是不易更何况是拔了它的根,那会要了她的命。
幼小的女儿带着恐惧,心怀着希望,渴望着能走进父亲一步又一步。
程河依旧那般令她生厌,时不时偷翻她的课本,时不时拆了她心爱的玩具。原谅她做不到原谅,打架撕咬方才泄了心中的不快。
即便彼此身上留了伤疤,即便生气时暗下了决心,到头来抵不过对亲情的渴望。软了心肠忘了伤疤,仍旧愿意善待这同根的幼弟。
于是,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等他长大些吧,懂事了就没事了。
这是一段多么平静而幸福的时光啊,没有争吵,没有伤口。时光不能定格于此,唯愿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时间是个胆大的小偷又是个慷慨的富豪,把昨日偷走,把明天带来。难得温柔的夏日离去,冬再次降临人间。
窗外风呼呼地吹,把竹的腰身压弯。一股风灌进了胸口,林善打了个哆嗦,迅速关紧了窗户。
林善摆开作业本,将被折断的铅笔放在一旁,又拿出一只新的铅笔开始写作业。
“余常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从杂处,蹭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抄写到此处,但是让她想起了从前的时光,每每流连忘返,陷落夕阳,只得阿公呼唤,才知红霞已漫过天际。
心神一闪,怅然若失,反应过来时,昨日已去,不知所寻。“林善,你起来,你来告诉我这支铅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断成了这样?”
林善听见父亲略带怒意的语气,顿时吓了一跳。转过身,正见父亲捏着那只断了的铅笔,瞪着她,目光里皆是不善。“是…是…我不小心把它给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