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带着明阳出现在李弘承面前时,身后还跟着许渊。
明阳不要人抱着,小小的手抓着苏柒的裙摆,懵懂的眼睛看着前方的李弘承。小小的薄唇和眼眸间,宛如缩小版的他。
是真的很像。
崔修元站得距离他们最近,看到苏柒的一瞬间,惊得眼睛都放大了。
“君上。”苏柒犹豫了一下,出声。
她这一出声不要紧,李弘承抬眸间才发现,眼前的人便是两年前的那个原本该葬身火海的细作——“你!”
“君上。”此次出声的便是许渊,他温和的看向惊得站起身的燕君,友好的提醒对方。
“在下也接到单于传信,说是让在下代替单于问问燕君,对于两国联姻之事可有考虑?”
李弘承袖中掌握成拳,咬牙笑了。
许渊自然是提醒了他,眼前的苏柒如今可是辽国的郡主。更何况有那丰厚的嫁妆做衬,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和她翻脸。
而苏柒眼眸转了转,便知道自己求的恩典已经到了燕君手中,心下了然,却是不知具体的情况,她递了眼神给许渊表达自己的疑问。
许渊则是细微的摇了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李弘承看两人的眼神往来,又看了看一旁及其沉得住气的李暄,心底冷笑了一声,起身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句。
“这事靖王看着办吧,孤这几日累了,明日启程回宫。”
众人恭送了燕君离去,却没人发觉明阳的眼眸一直紧紧跟着李弘承的身影,眼巴巴的直到看不见他。
许渊一直站在风口上,此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苏柒担忧的看向他。这一动静,李暄才放下了茶盏,“吧嗒”一声落在桌案上。
“想必路上宫人也与你们说了君仪城中的传言之事,”他抬眸,无视掉指着苏柒想说话的崔修元,只瞧向她,“郡主认为如何才好?”
苏柒抿唇一顿,道。
“只是民间传言的话,不去理会,几日便可被人淡忘。”
说到底百姓不过是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茶余饭后说些有的没的闲话,话题多变,只图一时新鲜,若无人提及,几日便会被忘记。
李暄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点出话中漏洞——“若不是呢?”
“那就是有人故意挑起。”苏柒道,最大的疑点便是那个被捉住当街开赌局的头子。“有人说是辽国使团指使做事,那证据呢?”
“有证据的!”崔修元好容易插上话,看看苏柒又看看李暄,后者抬了抬眸,言简意赅——“说。”
崔修元连忙道,“那人名叫王二狗,说有书信为证,辽国使团指使他做事。”
“那书信可是用何文写的?”许渊问道。崔修元一顿,莫名其妙的答。
“自然是四国通用的文字。”
许渊则是摇了摇头——“我辽国使团所来的人中,除了我和阿宁之外,无人会四国通用字。”
朱天子时是统一过文字的,但后来诸国分裂,都发展自己的货币文字,只有在大场合中运用通用文字,很多时候,尤其是给自家人传书传,亦或是暗线往来,都会使用自己的文字暗语。
崔修元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肯定道——“王二狗说,就是辽国使团中的一名女子与他传信的。”
几乎点明了就是苏柒。
崔修元本来还信这事是真的,但见了传言中的宁郡主便是“死而复生”的苏柒之后,这件事在他这里的可信程度几乎是不攻自破。
“我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去送信,传自己的谣言呢?”苏柒道。
李暄亦然,这件事到此已经是漏洞百出,唯一做到的就是引起他们的注意。
让所有人都对明阳的身世报以质疑。
“转告刑部,放手去查。”李暄道,顿了一下又道,“左右这几日御史台不忙,让御史大夫陪审这个案子。”
岳仲林在朝中为人正直不偏不倚,但过于谨慎了,刑部大案但凡与王室牵扯他就不敢放开手脚,索性御史大夫整日游手好闲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让他给刑部壮壮胆,也是一个警示罢。
崔修元自然是应下。
次日一早,春闱狩猎便圆满结束,众人浩浩荡荡的下了鹊山,回了燕宫。回复辽国的书信送了出去。
过了几日,刑部查到王二狗好赌成性,但家里的粮窖底下藏着一百两的黄金,更像是别人给他的,于是顺着这印着官印的黄金查下去,最终查到了同王二狗传信的竟然是丞相府的妾室刘氏。
刘氏更是口口声声说是丞相大人的吩咐。
这样的结果递到了李弘承的面前,直接宣了丞相宋自衡。半日之后,宋自衡脸色如常的从宣仪殿中出来,回到了府中。
李弘承则摆驾驿馆。
他到时,正逢苏柒带着明阳在院中的杏花树下捡拾花瓣,见他突然而来,苏柒也是一愣,便俯身行礼。
“见过燕君。”
李弘承可还记得她偷梁换柱不知如何变成了辽国郡主的事,自然没有给她好脸色,冷冷一哼,撩袖便要往屋内走却觉得腿边有个温热的触感。
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跑来的小团子仰头眨巴着眼睛看他,对他举起了手中的杏花。
苏柒脸色微变,连忙唤道——“明阳,过来。”
“君上,幼子不知事,您……”
“听说他是你的孩子?”李弘承低头看着那个小团子,冷冷的目光放在了苏柒身上,俯身细细端详着李明阳,伸手在他面前。
修长宽大的手伸在他的面前,李明阳愣了愣,很乖巧的将手中的花放了上去。
李弘承这才道:“可孤觉得,他与魏秋月更像。”
此话一出,苏柒猛然一怔,袖子的手都捏成了拳,死死的压着自己的反应,坦然自若的笑了出来:“是吗?”
李弘承起身,转了转手中捏着的花骨朵,看着那小孩迈着短腿跑回苏柒身后,也笑了笑,眉宇间与李暄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孤傲不羁。
“孤随口一说,郡主的孩子,自然像他的父亲。”
话落,正巧许渊闻声从屋中走了出来,向他行礼。
李弘承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直接说明了来意——“孤来此,是特意向祭司大人和宁郡主讨要一样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