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胖子,看起来挺壮实的,其实也就是虚胖。我经常在操场边草坪上碰见,一副颇有城府的嘚瑟模样。”李哲指着电脑屏幕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真算得上是癞蛤蟆吗?或者说是,她真算得上天鹅吗?”
“这……”李哲把声音拖长,好想出一句较好的回答,“你看,这个人挺逗的。你看。”
李哲再次将手指贴近电脑屏幕,斑驳的色彩光晕被按压下沉,向四周跑开。电脑QQ空间里的日志里的文章、照片被抢夺得一干二净,这些隐私的东西,像是特别为人留下的,当然肯定不是为了他们俩。鼠标的声音很是清脆,即使被许多键盘鼠标不规律的声音所取代。
“这人空间就是不上锁,”李哲觉得稀奇,“这网名还真是‘渴望飞翔的‘鸵鸟’,还真是心口如一。还真的挺有自信的,长成这样……”李哲撑着主机,斜着身子,捧腹大笑。
霍杰却是不苟言笑,在他均匀的镜片中,反射着曝光的屏幕,同样也反射着他凑身靠近的模样。霍杰快速点击着鼠标,翻找着胖子更多的照片,很仔细地审视着。
“我们这是要教训他吧。”李哲停顿了一下,“你就不用去了,有兄弟我就够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我就单纯地看看这人是什么穷酸模样。”霍杰很是轻蔑地开口,“单纯看看谢婉的漂亮资本达到的高度。看来也不怎么高。”
“那行吧,别一个人逞能啊!”李哲向霍杰递了瓶矿泉水,霍杰一饮而尽。
天空突然拉上电闸,黑漆漆的,然后它一个人披上夜行衣,换上了月亮的服饰,高高地高挂在漆黑的天花板上。它被人们看得透明,涂上太阳的白光,实在也是五彩斑斓。霍杰知道北半球的秋冬昼短夜长,他得快些回家了。二人组吹着晚风走到大马路上,冗长的身影是被身后的李哲踩着越拉越长。
“我就不送你了。”
“说的好像我要你送一样。”霍杰像个小孩子不要大人管一样,“走了啊!”
“嗯。”
霍杰乘车很快就到家了,只不过车上没有谢婉而已。
风悄悄地趴在窗户上,拽着早上刚洗的窗帘布,不一会儿,清新的洗衣粉颗粒全都被抖了出来、送进了灯光微暗的屋子里。一匹窗帘是母亲洗的,而另一匹是霍杰洗的。母亲坐在半大的矮板凳上拣拾着莴笋尖儿,低着脑袋,耳朵却听见了儿子轻盈的脚步交错着。
“还适应吗?”
“嗯。”
母亲想开口,却止住了,继续着手里的活。她小心地擦拭着着霍杰脆弱的自尊心,就像如此耐心地挑拣着坏掉了的黄叶子。
“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霍杰将书摊开,盖过他整张脸,静静地躺在床上。很快代谢的唾沫从嘴角溢了出来,侵蚀着这如视珍宝的黄金屋,黑色的碳墨外壳掉了一大块油漆。霍杰立马清静地睡着了。
秋把那一方夏从舞台中央撵了下来,夏一连哭了好几天,挥手告别昨日的夏。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哐当的雨水在地上砸了一大个洞,里面装了很多水。
“大家看看这道题,思考下怎么做?”站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故意停顿了好久,像正逮着没回笼的兔子的农夫格外警觉,“倒数第3排的那个男同学你来回答,看你脑袋都要钻进书里面去了。”
物理老师把手抬高,很有劲地指着脑袋侧着的霍杰。
“倒数第3排左边靠窗的那个男同学,起来。”物理老师有些不耐烦了。
“张老师我在。”霍杰说,“张老师,你完全可以叫我正数第4排的男同学。”
张老师沉默了一会儿。
“来,第一题怎么做?”
霍杰同样沉默了许久,盯着半截身子下放在桌子上的物理练习册发神。
“好了,你下课来办公室,我亲自教你。”张老师有些气愤,立刻转过身去,捏起粉笔,边细细碎语边在黑板上比比划划。
霍杰一直盯着练习册上的受力分析图,从左上角看到了右下角;耳朵从左上角的第一题听到了右下角的最后。他静静地站着,稍倾着脖子,摆弄出一副忏悔者的模样,等待着下课来临的正义的审判。他整整站了30分钟。
风刮着教室里的窗帘像中了邪般地搔首弄姿、发了疯似地朝里张牙舞爪。风抓着雨靠着窗户鱼贯而入。教室里的学生着急地关上窗户,像是着急回家收晾晒衣服的大妈,嘴里诅咒着这糟糕的坏天气。
“第一题怎么做?”张老师很直接地说。
“您不是要教我吗?“
“你后来在课上没听讲吗?”张老师火气并没有消减。
“听了。”霍杰答道。
“嗯。”
“首先对物体受力分析……”霍杰很顺畅地回答,“答案是2s。”
张老师有些发怔。“为什么上课睡觉?”
“睡觉不就是因为困吗?哪有什么为什么?”霍杰看着张老师那副要吃人的可怕模样,“昨天晚上背语文背的有点晚了。”
“说实话。”张老师突然大声了起来。
“这不算实话?哪门子才算是实话?”霍杰更加强硬了起来。
“行。我这就把你家长叫来。”
“别,我昨天玩游戏玩困了。”霍杰有些胆怯。
“回去好好反思,明天再过来找我。”
“谢谢张老师。”霍杰灰溜溜地走开了。
“张大海说了什么?”李哲凑热闹地说着话。
“叫我认真反思,明天再去找他。”
这张大海就好像窗外不领情的倾盆大雨包裹着整个教室水泄不通,过了很久窗外的雨才停了下来,再过了很久,窗户上的雨珠才被完全蒸发干。
回家时,路上哐当的水坑并没有被风吹走,相反,还有些雨水被吹到了这儿。到了第二天早上,地面上的水少了许多,看来又被风带走了不少。霍杰安稳地睡了一晚上,也没有多想,只要附和地说一些“我认识到了错误”诸类的善莫大焉的客套说辞就行了,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好故作忍受。
霍杰又早早地又在车上碰到了谢婉,他偶尔瞥向谢婉,偶尔朝向窗外看。车内同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冷酷,还不如就朝着窗外看稀稀落落的市井。他认定谢婉不会朝自己看,甚至不乐意遇到了自己,没有什么理由。
“终于周五了。”李哲有些兴奋。
“周五怎么了嘛?”霍杰平静地说着话,“似乎跟我没有关系。”
周五的课表里总有那么一节班会课,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只不过现在它现在披着物理课外套的班会课,再或者说,以后它会成了披着班会课外套的物理课了。似乎周五是个集会商讨的好日子,做一周总结之类的。同样也是新学期竞选班干部、商讨班级班规的一节课。二者都和霍杰没有太大的关系,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兴奋的。
张大海很是肃静地搬来椅子坐在讲台上,严肃地像个乖学生静坐地在那里沉默了5分钟。张大海应该有40好几了,从他黑白相见稀疏的头发和皱褶的整张脸看得出来,否则就是得了类似白化病这类似的病。张大海的眼睛应该很小,他眼镜比自己厚上好几倍,度数应该在700度左右。衣服穿着什么的很正常,皮鞋锃亮,西装裤合身。一个很平常的中学物理老师模样,同时也符合一个中学男班主任的气质。
“班级前5名能够自由地换座位……正好下下个星期就月考了。”
这唯一的还算有意思的班规散发着极强的诱惑力。
“张老师,我来了。”霍杰小心迈进了办公室的门。
“来认错来了。”张大海翘着腿,双手交叉地坐着。
“嗯。”
“还有一件事。”霍杰小心地问,“进班级前5,真的能换座位?”
“怎么的,你也有兴趣?”张大海略带嘲讽地问到。
似乎张大海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坏学生的模样,霍杰有些苦恼、有些无奈、有些不甘心。
”嗯。我想跟谢婉坐一桌。”
“你刚进学校的时候,成绩班级倒数。”张大海正起身子,“虽然这并不代表着什么,全班50人,你要进前30可以;你要短短一个多星期进前5,的确很难。”
“不是老师挖苦你,别一口吃个大胖子。”张大海有些动摇了,“就算你进了前五你也得排在谢婉才行,那更难了。”
“张老师,你应该鼓励学生。而不是进行理性的客观分析,虽然你是物理老师。”霍杰胸有成竹地回答,“学生怎么会怕考试呢?”
张大海又一次语无伦次了。
夜里的星好比谢婉,而霍杰则好比天文爱好者。他背着星星暗地里计算着角度、距离、计算着何时能够摘下那枚珍贵的星星。他在晚上里种着杰克的魔力豆,他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能搭着茎叶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