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完,对阮欢欢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早了,欢欢早点回去休息吧。”
阮欢欢没有多问什么,她心里已经知道个大概了,行过礼,阮欢欢便回去了。
看着阮欢欢逐渐消失的背影,太后叹了一口气,她把小毯子叠好重新放进了盒子里,交给了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今年也有五十多了,从小便跟着太后,如今也有四十多年了。
而这十八年里,太后每日的忧愁,她都看在眼里。
她扶着太后,慢慢的往翊坤宫走。
“这小丫头当年真是没有白疼她,这么多年来这么对他们母子,她却还时刻关心着我。”太后忍不住对李嬷嬷倾述道。
“是啊太后,当年多善良的一个姑娘,如今却也如同当年一样。”
“唉”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圣儿当年的失误,等她到了年纪,我可能就让她回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用在这深宫苦熬这么多年。”
“今日那孩子在上面,看的我心一抽一抽的疼,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啊。”
太后在一个小亭子里坐下,李嬷嬷给她顺了顺背,“太后千万别这么说,您这么做也是为她们好,这么多年来,太后心里受的苦也不少。”
太后想起李炎恩刚刚在席上说的话心就难受,坐了一会儿准备走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
“是谁?”
“孙儿李炎恩,见过皇祖母。”
“唉”太后静了一会儿哽咽道:“到前面来。”
李炎恩走到亭子里,太后伸出手,李炎恩把手递给她,她的手颤抖的很明显。
十几年来她日思夜想想要抱一抱这个孙子,拉一拉他的手,今天终于实现了。
“你恨我吗?”她问李炎恩。
“恨。”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就这么把恨说了出来。
“但是我释怀了,在昨天晚上,想了很多这些年的不公,突然就释怀了。”
太后看着他,眼圈泛红。
“只是我还有很多的事情不明白。”
太后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滚烫的泪水划过李炎恩的手指落进他的衣袖里。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李炎恩更加茫然了,虽然他猜想到可能事情不是他这些年一直想的那样,但是当太后真的把埋藏在心里的真实情感向他流露出来,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左脑是这些年太后处处厌恶排斥他的神情,右脑是他在银杏树下看到的她小心翼翼的欢喜。
太后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擦了擦眼泪。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为什么,一边厌恶我,一边又偷偷的看我?”
太后诧异,“你都知道?”
李炎恩摇了摇头,“今日你们从国安寺离开之后,我上了山,有一个老人让我看到了很多没看到的,其中我还看到了您经常偷看我。”
“清河大师果然是个真活佛啊。”太后没忍住感叹道。
“这些年,我从来不曾厌恶你,也从来不曾厌恶你的母亲。”
“那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要这么对我们?”
李炎恩想起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情绪有些激动,就算是以前尽受欺负的他,也不落下一滴眼泪,就在今晚,他几乎要把这些年没有落的泪全部落完。
太后给他擦了下眼泪,自己却又哭了起来。
“我有苦衷。”
“这些年来,我不比你们母子好过多少,每次你们遭遇不公,我看着你们,我也很难受。”
“你的母亲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你父皇当初做错了事情,年龄到了我就会让她出宫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可偏偏是命运捉弄她。”
“本来想赌上一赌,若是你生下是个女孩,你就是大朝唯一的公主,无论谁,都动不了你。”
“可还是赌输了,你母亲宫女出身,一无有实力的娘家为她做靠山,二是她的性格太过温顺,太容易相信别人。”
“你要知道,这样的身份与性格,在这深宫是活不下来的。”
李炎恩看着已经六十多岁的太后,满头的银发还有布满面容的皱纹。
“如果这些年我不这样对你们母子,恐怕你们两个早已经命丧黄泉,我老了,护不住你们,如果一开始对你们很好,那后来是谁害了你们我都不知道。”
原来,原来。
他以为的不公原来是在保护他。
他又突然觉得很好笑,原来是一场误会,终究是他想的太龌龊了。
他居然还想亲手杀了一直在保护他的人。
原来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他愈加恨自己。
那阮欢欢经历的又是什么呢?
因为一个他不知道的谎言,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痛。
他抬头看到太后满脸的泪水,他终于忍不住,跪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就像寻常的孩子对自己奶奶那样。
就像他一直渴望的那样。
当这一切揭开她原本的面纱,原来他也和寻常的孩子一样。
只不过他的身份特殊,他的奶奶与父亲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去爱他。
“好孩子,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她摸着李炎恩的头发,抱着她也一直渴望抱一抱的孙子。
“这些年你的不让你入政,处处为难你,也是担心中间会有人害你,你有多聪明我都知道,可那还不到时候。”
“只有表现的很厌恶你们,那些盯着你们的人才不会把你们当成对手,才不会去陷害你们。”
“所以必须得等。”
“终于到了结考,原本以为你能上榜,但是因为一些误会让你落了榜,我与你父皇商量了商量,这才在宴席上弄了个猜灯谜。”
“没有直接让你入政,一方面是担心有大臣提出意见,另一方面是想让你的才能在全部大臣面前展现一番,这样他们有意见也不敢言语了。”
李炎恩站了起来,擦擦眼泪道:“谢谢您,这些年一直在保护着我们。”
“如果不是这深宫太险恶,我又何尝不想一直待你像寻常一样呢,只怪我没本事,你的母亲身份太特殊,我保不住她。”
李炎恩摇了摇头,“不怪您,不怪您。”
“好孩子,今日的彩头你放心接下,如今再也不会有人对你们母子不利了。”
犹豫了一下,李炎恩还是拒绝了。
“为何?”
“皇祖母,与这些都无关了,就算是今日您不与我说这些,解开我这些年的心结,我也是会选择不入政。”
“这些年我做了很多错事,在某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已经消失的时空,我酿了大错,伤害了一个人,我不想在现在还让她去惧怕。”
“而且,这些年我真的也累了。”
太后也不强迫他,只要他现在能平安开心她就知足了。
“你说的那个消失的时空,什么错?伤害的那个人是谁?”她还有疑问,她有点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李炎恩苦笑一声,“我开始也不信,但是我的心,像千万个针扎一样疼。”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至于别的,还恕孙儿不能与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