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成王奉旨北上的日子,皇帝病重昏迷,太子监国率领百官在西城门外送行。此刻的安平城西门周围已经被禁军清空了。
整个西城门都被装点了起来,城门的守卫也全都换成了皇宫里那些铠甲鲜明的大内禁军,文武百官站在南侧,成王以及随行官员站在北侧,太子和内朝重臣还没有到。
“先生真的不随孤北上?”
趁着空档赵正玥再次侧过头去问程老道,只见程老道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年
“殿下的机缘不在北地,北上最后还是龙游浅滩。”
“本王知道这次北上也许难有作为,不过本王实在是身不由己,不北上何处还有孤的容身之处?”
程老道垂下了眼帘
“这便是贫道留下的原因了”
“先生迟迟不肯言明,孤此刻就要启程了,还不能说吗?”
程老道沉默后道“殿下如此担心,那就带上我这徒儿吧!他已得贫道五分真传,此去也可帮殿下一二”
“师父”
那少年不甘道
“你到时候且随殿下北上,我一人前去便可。”
程老道不容置疑的看了一眼那少年
“孤不是这个意思,孤是问先生要去何处?”
“时机到时,殿下自会知晓。”
程老道微微躬身
“太子到!!”
负责唱礼的太监高声道,一队车马缓缓的驶出了西门,众人一撇打头的那辆马车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这打头的车驾不是原本的太子车驾,而且这辆车驾还用上了皇帝才能用的——明黄色。
见此情景,一众言官立刻冲了上去,马车立刻停了下来,护卫车队的禁军纷纷拔出长刀将这十几个冲出来的官员给围了起来。
为首的一个身着浅蓝色官服的中年人整了一下官服,恭恭敬敬的朝着马车跪拜了下去高声道
“臣等不知陛下已然痊愈,臣等惶恐!!”
而他身后的十几人也会意的跟着跪拜了下去
“臣等惶恐!”
马车内那个端坐的人影拉开纱织金丝幕帘满脸阴沉
“父皇尚在病中不便前来,得知二弟今日就要离京北上,特命孤乘此车前来相送。”
“哦,是臣眼拙了,臣看到这天子的车架,还以为来得是天子呢!请太子殿下恕罪!”
那中年人诚恳的又是一拜却仍然死死的挡住了马车前进的道路。
“任爱卿不必介怀,快快退下吧!”
太子站在马车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同时挥散了将这些言臣包围起来的禁军。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任尚仙见禁军退去于是又跪拜道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他身后的众人闻言也跟着高呼跪拜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于是,在场的文武百官和成王一行也跪拜了下来
太子脸色铁青只好下了车驾,扶起任尚仙后咬着牙说道
“任爱卿辛苦了。”
“陛下厚爱殿下,不过今日百官恭送成王北上,殿下实在不能逾制乘天子仪仗入场!”任尚仙躬身劝道
“不过是一辆马车,本就是用孤的品制打造的,只是御行监不小心弄错了颜色罢了”
太子叹着气说道
“哪里来的天子仪仗!任卿言重了,孤可不敢。”
“原来如此,那请殿下诛杀这些玩忽职守的人,此乃欺君罔上,按律应夷灭五族!”任尚仙恍然大悟道
“哈哈哈,任卿言重了,孤须得主持仪式,此事容后再议”太子脸色微变,打了个哈哈就快步甩开了任尚仙
任尚仙躬着身,只觉得有一只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肩,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传来“诤臣不是这样做的。”
任尚仙抬头一看是跟在太子身后的王辛文,于是他转身道“拜见宰执”
王辛文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你好自为之吧。”
鼓乐声在太子入场那一刻就响了起来,远处数百人的方阵跟着音乐开始起舞。礼官等到百官归位之后便开始诵唱古时的临行贺文,音乐安平祥和、舞蹈欢乐、词句间满是离别的伤感和对远行之人的嘱托。
太子微笑着对远处的成王拱手示意,远远的也能看见对面似乎也回应了笑容然后拱手回礼。
“太子殿下何必用如此高规格的品制北送成王,这怕是会引起五皇子的不满。”肖阁老躬身道
“孤与二弟自**好,他又从未去过北地,孤只能借着这场送别仪式聊表心意了......”太子说着眼神却越过了成王看向了北方的天际。
“可是殿下实在不必亲自前来,这西水、濂河的急报还未处理啊!”王辛文在另一边拱手道
“诶,孤不过是抽了一点时间来送送亲弟弟,你们一个个这也不妥、那也不妥。”太子有些气恼的摆了摆袖子,这些文臣武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实在不堪重用。
“殿下息怒。”二人见太子有些恼怒了只得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贺文很快就结束了,太子和成王来到道路中间。
“太子殿下”赵正玥躬身行礼
太子从礼官手中接过圣旨道“此去乃天令”
“臣听令”赵正玥躬身接过圣旨,然后转交给了身旁的随行太监
“此去授虎符”太子从礼官手中接过一枚虎符
“臣受符”
“礼毕!”礼官唱和道,太子随即虚扶起成王“二弟快请起”
“多谢太子殿下”
“这虎符非是镇北军的,而是北地内三郡的边军兵符”
成王大惊“太子此话何意?!”
“哈哈哈,二弟初掌大军,这镇北军又多是五弟旧部,这兵符乃是孤为二弟求来的凭仗”太子笑道
“多,多谢太子殿下。”
“孤便就此回宫了,父皇病重这各地的奏折堆积如山,真是让人不堪烦扰”
“太子殿下,为国辛苦”
“二弟北行平安。”太子说着就自顾自的上马车离开了。
等到太子车驾入了西门一众声音在赵正玥身后响起
“恭送成王殿下”他回头一看,一众文官就恭候在不远处。
“诸位保重”赵正玥躬身一礼。
远处看着正在和文官们话别的成王,那少年站在程老道身侧问道“师傅,朝中皇子比这二殿下得势的那么多,我们为何偏要帮他,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太子一句话就给废了。”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复杂之处,跟在二殿下身边也要多学多看。”
“我昨日找三师兄盘算了三次,要是我们帮的是北边那位或者南边那位现在师门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你三师兄帮你算的?”程老道微眯着眼睛
“不不不,是我自己算的。”少年慌忙改口
“别忘了我们一门的祖训”程老道悠悠的说着转身就走,太子已经离开,这周围的禁军也少了一大半。
“师傅,你去哪儿啊?”
“去找你三师兄,让他也帮为师算算!”声音飘然而落,程老道的身影却悄然消失了。
“人心即为道?”少年喃喃道
“先生呢?”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冷不丁的吓了他一跳,少年转过身来才发现是成王
“师傅已经走了。”
“他有说去哪儿吗?”
“没说,也许是去西边了吧?”
“为何?”
“西边最近不是有羌戎破边了吗?我们这一脉最看不得百姓受苦了。”
“哈哈哈,小滑头,不想说就不用说了,何必骗孤。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不见你师傅带你来见孤?”赵正玥笑着想要去摸少年的头顶,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没有长开,看上去还和个娃娃差不多。
那少年恼火的躲过了赵正玥伸来的大手“我姓毕,才刚过可以出山门的年纪。”
“哦?你们山门还有这种规矩?”赵正玥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毕姓少年却不再说话了撇着嘴不理他。
“孤乃赵氏二皇子,贤明德成王——赵正玥......毕小先生,咱们走吧。”
赵正玥玩笑一般煞有介事的介绍完,带着少年就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跟着两人身边的一众侍从谁也没看到,就在赵正玥说完转身以后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眼神也变了,他撇着嘴低低的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句
“九归山五代弟子——毕安罗......很高兴认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