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自如与白猿公相识还是在她的少女时代。那个时候她刚刚流落风尘,既不能懂风尘二字背后的酸辛,更不明白风尘二字怎样的曼妙。
初次相见的白猿公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书生,见面的地点是杭州城里一座不甚起眼的春院,也是凌自如当时的家。
这位客人自称姓白,言道称呼他白公子就可以了。白公子与其他客人都不一样,旁人花钱来这里消遣,无不以动手动脚动真格儿为主,而白公子却以动嘴为主。
天上地下、奇闻异事、古今历史、甜言蜜语、诗词歌赋、市井俚语、动人情话……没有这位白公子不拿手的,两个人在红烛下一直聊到了后半夜。最后凌自如缴械投降,主动献身,希望白公子不要白花了银子。
年轻的自如还不能明白,其他的客人不过为了得到姑娘的人,而白公子不光要人还要那颗心。
白猿公也确实得到了凌自如的心。自从白公子离开后,凌自如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相思。相思就像是把一颗心被吊了起来,无论如何不能再放下。除了睡着额时候没有一刻不想起他,想着他说过的话,想着他的音容笑貌。有时候甚至睡着了都免不了要梦到他。春院里的妈妈为自己领来的的客人,必须把其想象成白公子才能勉强招待。
就这样,半个月后又见到白公子的时候,这个弱柳扶风的少女用衣带渐宽的身形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想念他。
白猿公只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凌自如甚至都没有问他要去哪里,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就这样,白猿公为自己赎了身,到了一个新家——一座新开业的金楼——一个名叫似曾相识楼的春院。
这还不是最让凌自如伤心的事儿,最让她伤心的是其实像她这样死心塌地追随白猿公而来的姑娘还有六名,而且她们聚在一起的原因竟然出奇的一致。
“还能是为了什么,一切都是为了爱!”
于是白猿公以爱之名,用杭州城“七仙女”奠定了似曾相识楼的数十年不倒的基业。
同时他也非常得意自己的杰作,认为这是他成就功业的最好开端,长白山的百年大计就要从这么一座金楼开始。兴奋不已的白猿公亲自写下一副对联:“天下熙熙,可怜风月无边,无可奈何心照海;众生攘攘,堪叹情锁难解,似曾相识人倚楼”。以此纪念自己下江南以来的七段爱情。
白猿公并不总在这里待着,有的时候甚至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他安排“七仙女”轮流掌管金楼,而这里也成了长白山在江南的一个联络站。
长白山的事从来没人告诉她们,她们也不从不关心,在金楼里,她们成了真正的生意人,曾经的爱情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通过凌自如数十年的观察,发现长白山的这些人的确很奇怪:所有人共用一个名字;人与人之间不论年长还是年幼也不分尊卑;只有两个人例外,龙猿公和木猿公。
长白山的每个人都对他们敬若神明,于是金楼里的姑娘们在他俩面前也都小心翼翼。但是从来不知道他们俩和其他猿公有什么不同。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七仙女”有的因病而死,有的从良,有的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信——“谁还在骗子手里等待爱情?”不知道算是写给谁的,总之从前的“七仙女”凋零殆净,只剩下一个最胆小但最顽强的凌妈妈统治了金楼。
木猿公、白猿公和袁清的最后一次离开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次外游,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且谁也不能想到大哥会在这里碰到我。
让凌自如和盘托出全部事情的是一个让我也很震惊的消息,白胖子毫不犹豫地告诉凌自如:“长白山已经被朝廷剿灭了。”
凌自如讲故事的语气和神态总让我想起白猿公。和白胖子走出这座营帐后,我才突然意识到:凌自如已经深得白猿公的真传。
“陆师兄,长白山真的被剿灭了吗?那里应该有很多高手吧。”
“是真的,你父亲也参加了这次行动。皇上和太后亲自下令,蜀山的吴长老、莫长老等四位长老亲自带了两百名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御剑飞到长白山,放火烧山,围追堵截,妇女老幼一个不留。大火烧了整整八天,尸体最后统计有一千二百多具。”
“那有白猿公他们吗?”
“应该没有吧,据说蜀山没有发现太厉害的高手。要按你的说法,最次长白山也得有几个合体境界的高手吧,可是没有。我想肯定有漏网之鱼。”
“我父亲也参加了,那他现在在哪呢?大哥怎么成将军了?怎么和你们来杭州了?”
“霍剑主现在在牛头山。唉,这说来就话长了,你被关进天牢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哪一件都让人心惊胆颤。咱们先回账里再说,连同你大哥一起。”
回到营帐,只有大哥一个人在里面,“大哥,默真师兄呢?”
大哥正在看一本书,见我们进来了,把书放在一边,“去审讯那些春院里的姑娘了,你们俩有什么收获吗?”
白胖子把凌自如讲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我说:“大哥,我答应凌自如了,你们中午也说了,就问一问她们问题就放回去,不许欺负她们啊!”
“老二啊,你还不明白吗?这几个人知道猿公是逆贼,虽然没有参与谋反,可知情不报同样是大罪呀。这次据说是太后亲自查出刺杀武帝的凶手是长白山猿公,下了死命令,必须严查不怠。咱们可没有权利私放逆党。”
“什么意思?你们要说话不算数吗?还要让我也变成一个吹牛皮的人?”我着急了,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像白猿公一样的人,而且还和他一样,欺骗的是同一个女人。
我在想,凌自如的一辈子肯定很多男人让她失望了,但是最让她失望的两个男人可能就是白猿公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