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作为转学生转入临城一高高三九班,已经是十月底的事情了。
本来的计划是九月开学就转进来,和整个临城一高的复习计划同步走,然而飞来横祸,八月的最后一天,程榆随父母来到临城这座小城市,二黑忽然失踪,外婆一个人在夜里找丢失的二黑,一条很老很老的狗,意外出了车祸,当场就断了气。
虽然撞了外婆的车主态度很好,没有逃逸,也没有拒不承认,爽快地给了他们家高额的赔偿金,还几次上门道歉......但是程榆还是精神崩溃,一直到今日才缓过神来......或许缓过神来了。
她还没拿到校服,和门卫解释了许久,最后还是从门岗的通讯录上找到了高三九班班主任林静的电话,把人叫来,才得以进入学校。
在去班里的路上,林静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小姑娘。
略微有些胖,但是皮肤白皙,长得挺可爱,扎着高马尾,露出肉乎乎的脸颊,隐隐有些双下巴。虽然不算漂亮,不过看起来是个乖孩子,或许可以和那些混世魔王相处好。
到了班门口,里面的数学老师刘伟还在讲课,林静推开教室门,跟刘伟打了个招呼,便示意程榆进去。
程榆依旧是低着头,慢吞吞走了进去,发觉很多视线投向自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但是教室里没有多余的桌子了。
林静有些尴尬,似乎忘了这件事,她对刘伟道了声歉:“抱歉刘老师,这个转学生的问题......”
刘伟答应得倒是爽快:“没事,我晚自习再把剩下几道题讲完就行了,你先忙,我就先回去备课了。”
刘伟回班里拿了东西,对着林静轻点了点头,就径直回了办公室。
班里开始有“嗡嗡”的说话声,也不知是在抱怨晚自习又被占,还是讨论高三居然还有新来的转学生。
林静轻咳一声,整个班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推了推眼镜,在班里扫视了一圈,问道:“有没有哪个男生发挥一下绅士精神,自愿去帮新来的小公主搬张桌子来?”
班里依旧一片寂静。
有个皮肤很黑的男生笑出了声:“一个胖子而已,还公主?”
林静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陈晨,就你了,去楼上空教室搬张桌子搬把椅子。”
男生质疑地指了指自己:“老板,我去搬?”
“怎么,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男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推了推同桌的女生,去林静手里拿了钥匙,从窗口一闪而过,飞奔去了楼上。
程榆贴着后黑板站在原地,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也没什么反应,就好像没听到男生对自己的嘲笑。
又或许是,对于这种嘲笑已经习惯了。
男生很快就搬着桌子到了门口,放下桌子把钥匙交给林静后,又被林静瞪了一眼,才摇晃着把桌子搬到了教室最后,程榆面前。
他把桌子上倒扣着的木质凳子转过来放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没好气地看了眼不吭声的程榆,阴阳怪气道:“你的桌子和凳子,小、公、主。”
程榆低声回了句“谢谢”。
男生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走回座位,似乎很不满帮她搬桌子这件事,但碍于林静还在场,只能拍了拍同桌,待同桌让开距离,坐回了自己的作为。
临城是北方城市,十月底就已经有很明显的凉意。程榆今天穿了件薄棉衣,上面有个很隐蔽的口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拆开后抽了张出来,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刚搬来的桌子。
林静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觉得有几分担忧,正准备开口,身后突然有人大声道:“报告。”
林静转过身,虽早就听出了声音,但见到来人还是愣了愣,说了句:“进来吧。”
即使林静还站在门口,班里还是躁动了起来。尤其后几排,男生聚堆,方才还在因为替程榆搬桌子的陈晨直接欢呼出声:“遇哥回来了!”
刚进来的男生露出痞气的笑容,回了句:“怎么,老子回来这么高兴啊?怎么之前就没发觉你小子这么喜欢我呢?”
林静推了推眼镜,冷声道:“都安静。新同学都没见你们这么激动,这个人你们是没见过吗?”
“哟,老板,遇哥这差不多快一年没见了,可不是没见过,想的紧啊!”陈晨嬉皮笑脸地冲林静眨了眨眼。
程遇之挑了挑眉,算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径直走到了最后,那里有一张空桌子,一个没见过的女生正在仔细擦着桌腿。
他看了看地上,散落着两个脏兮兮的纸团,这桌子一看就是刚从不用的地方搬下来的。
他弯下腰,凑近她低声道:“小胖子,你就是新来的?”
程榆努力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出声。
程遇之有些意外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问林静:“这转学生是个哑巴?”
不知是谁带的头,班里一瞬间哄笑出声,也不知是在笑程遇之的话,还是在笑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程榆。
林静警告他:“新同学比较内向,你可别仗着自己有点力气欺负她。”
考虑到程遇之也没有桌子坐,林静又问道:“程遇之,你自己去搬桌子?”
程遇之还没开口,陈晨就站了起来,积极发言:“搬桌子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我遇哥做呢,遇哥用我的桌子就好,我马上去给自己搬个别的来!”
“算你小子懂事。”
程遇之看也没看,直接坐在了程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翘起腿等着陈晨搬桌子来。
程榆忽然站起身,低着头看他。
“怎么,坐你凳子你还不乐意啊?”程遇之勾唇看她。
程榆看了他半晌,放下手里又脏到不能再用的纸巾,盯着他认真道:“不是,这个凳子我还没有擦,也是刚从上面搬下来的。”
程遇之触电一样从凳子上弹起来,转过身背对着程榆问道:“新来的,帮我看看我衣服脏了没有?”
语气有几分急迫,想必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程榆根本没有看他,又抽了张纸巾,换了个桌腿继续擦着,冷漠道:“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