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喽,正如常言所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再完美的计划也保不齐有个把漏洞。
这件事从头到尾几乎是一气呵成无懈可击,要说还有啥遗憾的话,我想就是该不该将此事说破,给你们来个起底大揭秘了。
你想啊,我要是啥都不说,沙师弟作为旁观者,无非就是看了一出我教训猴儿哥的好戏,跟之前师父教训猴儿哥毫无区别。
而猴儿哥呢,虽说翻了几个跟头闹得面红耳赤,可至少收获了自信心,还进一步增强了自己的判断力。
在咱这儿你能有所得,在师父那儿你就剩苦哈哈的卖力气了。
所以从’无利不起早’的角度讲,你猴儿哥要想不赔大发喽,这笔买卖就得跟我——而不是跟师父做。
你猴儿哥猴精猴精的,这笔小帐总不至于算不过来吧!
最后作为我老猪——计划的制定者、实施者以及胜利者,则在暗中发笑。
咱干了件漂亮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瞧着你们一个个蒙在谷里,而只有我心知肚明——正像马戏团里那些个躲在幕后的魔术师——你们在明里我在暗处,你们只看见我在表演,却不知后头内幕如何。
每每思之不亦乐乎!
这就叫做自得其乐自我陶醉,或者说自我感觉良好。
甭管怎么说吧,都不失为人生一大境界,可一旦把它说破了——就像现在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免尴尬。
如同咱们穿着僧衣道服说话没觉出啥,可大家若是褪去衣裤赤条条站在一起,多多少少总有些不自在吧!
可见’话不说不透,理越辩越明’未必处处受用,马马虎虎稀里糊涂不求甚解意意思思也自有其实在价值哩。
不过话说回来,咱如今既然已经把事说破,也就不再后悔。
老猪虽然生性愚拙,倒还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世界上卖啥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说就说了呗,有甚大不了!
地上的覆水既然收不回去,咱说出去的话自然也无须再咽回肚里去。
当年因为调戏嫦娥,玉帝命令纠察灵官把我带到写着’后悔迟’三个大字的行刑台上,问我后悔不?
咱昂首挺胸道:’后悔——不!’
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嫦娥姐姐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多少人在暗中垂涎要餐其秀色呀!
可他们全都是伪君子,明明心里头有想法,却偏偏摆出一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丑恶嘴脸!
只有我——天蓬大元帅——一任天真至情至性——才毫不掩饰咱心中对嫦娥姐姐的仰慕与热爱!
咱在天庭为官服侍陛下经年,您还不了解我这人是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言行一致心口如一,有了想法就去干的实干家么!
咱做事从不藏着掖着,更不会委过于人叫人家替咱背黑锅。
干了就是干了,没啥好说的,是剐是罚您自个儿瞧着办吧!
小臣领罪,伏惟圣裁。’
咱’嘡嘡嘡’一席话,有理有利有节,软中带硬柔中有刚,登时把玉帝给说愣了,好半天他才嗳了口气,缓缓道:
’这蛮子说话倒也直爽,只是在朕面前卖弄’胡同里赶猪’之类俚语委实可恶!
也罢,死罪饶过活罪不免,着即打入凡间,令其与猪娃子为伴去吧!’
听听,咱哪是错投了猪胎,分明是玉帝有旨咱才重回六道,在猪胎里头暂寄此身嘛!
那些不知内情的传谣者也不想想:天庭法令如此森严,泾河老龙只因比圣旨少下了三五点雨即遭处斩,对咱这堂堂的天蓬大元帅岂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若是传将出去,玉帝那张老脸又该往哪儿搁!
因此上为了以正视听,将来老沙写书的时候,莫忘了把这些都写上去。
他人的事咱管不着,自家的事就得实打实的来不是!
好了,言尽于此,该说的不该说的,老猪统统说了不少。
下面是提问时间,你等有甚疑问只管照直问来,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事无不可对人言嘛,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止住话口开始喝茶——扯了这么久不渴才怪呢!
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诚如二师兄所言,此时都不免有些尴尬,同时也甚为疑惑:
要说他信口胡吹吧,事实摆在眼前叫你不得不信;要说他据实以述吧,话里话外又颇给人以故弄玄虚之感。
一时间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二师兄翻着小眼珠瞅瞅我,又瞅瞅大师兄,吃惊地说道:”都没啥问题?咱可是大开方便之门,就等着你们发问呢!
须知’学问学问,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不懂装懂,一辈子饭桶’,猴儿哥同学,请你先问吧。”
大师兄清了清嗓子说:”八戒同学,俺且问你——方才你所说的可是句句实话?”
二师兄摆摆手说:”猴儿哥呀猴儿哥,像你这般精明之人,怎的竟问些糊涂话!
你要认定我没撒谎,那我说啥你都会信;你要认定我在嚼舌头根子,那我就算说破大天你也未必肯信!
下一个问题——”
大师兄吸吸鼻子,干咳一声道:”那俺再问你,——那紧箍咒你说你只会一句?”
”打住打住——”二师兄做个手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早就说过,关于这档子事,一时半会儿我还不想说破,或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告诉你,但此时不宜。下一个问题——”
大师兄想了想,忽地厉声道:”呆子,你说念那话儿时杂七杂八还念了些旁的,但不知那’旁的’是甚话儿哩?!”
其实这也正是我想问的,二师兄叨叨咕咕讲了半天,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只有这点,至于他是如何由师父处偷学来的那句咒语倒还在其次。
二师兄闻言,脸上明显有些不自在,期期艾艾地说:”回头咱再告诉你……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还是这个问题!”大师兄冷笑道:”你拿一句话儿戏耍俺也就罢了,叵耐你这笨货偏生恁多诡计,还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骗俺哩!
说吧,俺倒想见识见识你猪悟能到底有多能?”
二师兄咧着嘴说:”好吧,既然你非要苦苦相逼,那我就不妨告诉你。
不过常言道’好奇害死猫’,你要是获知真相后一时羞愧无地,寻块豆腐来一头撞死可休说是我老猪的责任!”
”说吧说吧,’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岂非正是你姨姥姥常跟你说的。”大师兄笑道。
”说就说,谁怕谁呀!”二师兄把茶碗一放,摆出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尚未开口腰又塌下去。
”其实吧说来也简单,就是兴之所致顺嘴瞎溜,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比方说像什么——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打南边儿来了个白胡子老头儿,手里头拿着根儿倍儿白的白拐棒棍儿;
打北边儿来了个哑巴,手里头拎着四五斤塔嘛等等等等;
只要嘴皮子说得够溜,谁知道你在那儿叨咕啥哩!
何况那时节你已完全被我套牢,莫说念绕口令,就是来段’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经,你猴儿哥也得随着咱的口令照翻不误!”
大师兄和我简直都听傻了,谁能想得到鼎鼎大名的孙行者居然被几句绕口令唬得满地打滚儿!
看来二师兄这法号没起错,——猪悟能果然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