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事,其中总有些会让你印象尤为深刻。
就拿那场著名的”龟兔赛跑”来说吧,——不过恕我孤陋寡闻,在见到阿宝之前,我还从未听说过他们之间的恩怨呢。
一只乌龟一只兔子,本来八竿子都打不着,可愣是被人捏估到一块儿,来了场别开生面的比赛。
试问这种事除了脑洞大开的人类,还有谁做得出来?
而且做这种事的人必定是个闲人——闲人闲得慌,所以才会突发奇想来填补他们生活中的空虚。
没有闲人,可怜的黔之驴也不会白白膏了虎吻!
第一章“阿宝”战队
初次见到乌龟阿宝,是在一处小小的山坳里。
我们本想在此略作歇脚再起身赶路,谁知山坳里早聚集了一群人。
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除了人,还有其他的动物,比如说狐狸,獾、貂之类;后来听说还有几只螃蟹,以其特有的方式横而行之,走着走着就不知所踪了。
这群人与动物正围着一只乌龟,七嘴八舌给他出点子。
一位身穿长袍、蓄着山羊胡子的人尖着嗓子说:
”这场比赛兔子阿丘铁定输了,甭看他们人多,可咱们的团队更有实力!
诸位请相信我诸葛山人的判断好了,吾不敢说料事如神,但遇事卜算十拿九稳总是铁定的!”
一只山鸡引吭高歌为他点赞。
一头野猪人立而起,振蹄狂吼道:“绝不让阿宝输在起跑线上——”
”他已经输在起跑线上啦!”一只青蛙呱啦呱啦地说,”关键是先跑的未必会赢,咱们如何超过他去才是正理。”
”头一回比赛,阿宝已经超过兔子阿丘了!”一条竹叶青小蛇”嘶嘶”吐着红信子说,”我相信历史还会重演……”
他们的讨论太投入,以致无人注意到我们,好一阵儿才有人发声示警,然后一拥而上将我们师徒四人团团围在正中。
”好哇,敢情阿丘还派来了奸细!”青蛙鼓着腮帮子阴阳怪气地说。
”待偶前去——”
一头鬣狗迅速转到白龙马屁股后头,呲牙咧嘴就要展开行动。
莫瞧这厮其貌不扬,走起路来还一跛一跛的,但就连”百兽之王”的狮子都惧他三分——!
可惜这回他打错了算盘,”神技”还未及施展,就被小白龙奋起一脚踢得”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阿弥陀佛,我等是去西天取经的僧人,何来的奸细一说?”
师父双手合什端坐于马鞍上,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
方才白龙马一脚踢飞鬣狗,使得余众惊呼而退,及至师父一开口又如裂浪弥合般纷纷聚拢来。
他们的目光不再充满敌视与怀疑,而是惊奇中交织着激动之意。
”师父是去西天取经的,感谢我主——阿门!”
野猪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十字,那头被踢飞的鬣狗躲在他屁股后头,斜着眼朝我们偷觑。
”此话怎讲?”久未开口的大师兄笑嘻嘻道。
”这就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诸葛山人以手抚髯,面露神秘的微笑。
”有话快讲,都快急死我了!”二师兄跺着脚说。
”我等也是奔西天而去,不过可不是拜佛求经的——”
”那是那是,我这位远房族亲都拜见上帝了,就算到了西天,只怕如来佛祖也不待见你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佛门广大不度无缘之人嘛。”
二师兄说完,扭头又冲师父道:”师父,站着说话还真腰疼,你老人家且先下马,再听他细说端详吧。”
他咧着嘴捶捶腰,表示自己真的有些劳累——这种小把戏对二师兄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师父瞧瞧四周略有些迟疑,大师兄朝他伸出手去。
”师父莫怕,有老孙在此,看哪个敢动下歪心思!”
他把师父搀下马,二师兄眨巴着小眼珠开始寻摸休憩之地。
诸葛山人说:”长老们多虑了,我等既然敢上西天,就说明心里坦荡磊落,即或有缘得见佛祖,也不至胆怯心惊——”
”拉倒吧你,刚才你手下不还想掏咱肛来着!”二师兄怼他一句。
此时鬣狗搭话了:”谁叫你们四个就他一个没穿裤子呢!”
”废话,你见过谁家的马穿过裤子?!”二师兄白他一眼说。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相识一家亲!”诸葛山人打着圆场。
”不过鄙人郑重声明:咱大家平起平坐,谁也不是谁手下!但我等确乎都是阿宝的拥虿,用时下流行的话叫做’粉丝’。
在此之前大家素未谋面,今日雅集实则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来!”
那只缩头缩脑的乌龟忽然扬起头来,眼里含着热泪,抱拳当胸行了个”罗圈礼”。
”谢谢朋友们不离不弃一路陪伴,俺阿宝何德何能叫朋友们如此赏脸!”
说着,泪珠儿竟然”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野猪再次人立而起,振蹄高呼道:”帮助阿宝、战胜阿丘、最后胜利、属于阿宝、属于阿宝!”
”太狂躁咧!”,二师兄小声咕哝着,忽又惊讶地盯着乌龟阿宝,”你是说,你们统统是他的粉丝?”
”——铁粉!”诸葛山人重重地点点头,”自从第一次’龟兔赛跑’阿宝以不屈不挠之精神,一举力克骄横不可一世的兔子阿丘,把’不可能’硬生生反转之后,鄙人就深为折服,当即成为他的粉丝了。”
”我也是、我也是!”青蛙先在原地跳了几跳,鼓着腮帮子激动地嚷道:”没打败阿丘之前,我还当是阿宝疯了,事实证明阿宝没疯,疯的是我是我还是我!”
其他人群情激昂,都想张口表表态,却被大师兄抢了先——
”你们都扯些啥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能不能把这故事从头到尾讲上一遍,也好叫俺老孙感动感动。”
”阿弥陀佛,如此励志的故事,贫僧也想洗耳恭听呢。”
师父在干净处坐好,也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场面登时沉寂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们身上,好一会儿才有人发了声。
”怎么,你们居然不知道’龟兔赛跑’?竟然不晓得阿宝是谁?!”
”据我所知,阿宝好像是个唱歌儿的,另外好像还有个什么’鸳鸯火锅传奇’……”二师兄笃定地说。
”不过也可能是’凤凰火锅传奇’,总之是一男一女对着唱:吃一口火锅唱一首歌,吃一口火锅唱一首歌,啥时候歌儿唱完了,啥时候火锅也就见了底。”
”休得胡言,你且寻处坐下,好好听人家讲述。”师父叱道。
”俺的乖乖!——阿宝这么个大明星,咱师徒四个竟然谁都不知道,真是罪过罪过!”
大师兄双手合什低头忏悔,随即又抬头挺胸目光朝四外一扫——
”那你们可曾听说过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声音洪亮,每个字都透着无比的自豪。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每每与妖怪交手,大师兄都要昂首挺胸如此自报家门。
这句台词一出,很少有妖怪不被吓得魂飞魄散乃至屁滚尿流。
可此时此刻,在场诸人大眼瞪小眼,竟是谁都不吭一声。
诸葛山人许久才干咳一声道:”实不相瞒,圣僧的威名鄙人从未听闻过。
’孙五空’倒确有其人,因为鄙人有个表弟就叫孙五空。
所谓’五空’者,乃是财空、人空、囊空、胃空、宅空之谓;后来流落街头三餐不继,堕入捡破烂的队伍中去也。”
二师兄捂着嘴吃吃笑道:”敢情咱猴儿哥除了会大闹天宫,还是个捡破烂儿的达人哩!”
大师兄脸上一红,”呸”道:”你不认得俺老孙,俺也不知甚么’龟兔赛跑’——真真气煞俺也!”
诸葛山人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些啥好。
二师兄见状,清清嗓子说:”既然我猴儿哥不知道啥叫’龟兔赛跑’,你就给他脑补一下呗,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