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春风等闲度(秋姑娘的故事)
秋姑娘,所有人都这么称呼她,从少时娇憨的小姑娘,变成暮去朝来颜色故的他人妇。她原是不想嫁给那个人的,她喜欢的是风花雪月,美丽俊俏的好儿郎,不是一个一脑门精明算计,脑满肠肥如她爹的富商。但套用她爹爹的一句话,要那么好看做什么,能让你吃穿不愁,享清福吗?她知道不能,所以就算了,她的意中人,就只能,算了。
秋姑娘原名是什么呀,没有人知道,她嫁的那个人叫什么啊?好像也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她是秋姑娘,喜欢听戏,每天都去附近的戏园子,去捧一个她想要,但就那么算了的意中人。两个人相遇,原就是一场意外,用秋姑娘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命中注定,可别人都清楚的很,这怕是孽缘,还是罪孽深重的那种。她去听过他的桃花扇,从此念念不忘,她以为他是那个“李香君”,殊不知,这位角儿不是她一开始就认定的那位角儿。但她还是栽进去了,义无反顾地跳入深坑,从此再也爬不出来。
她一生中有两位角儿,她念着一个的嗓子,爱着另一个的人。她知道不对,但她就是喜欢。她做了很多该做的,不该做的,但她觉得自己不后悔,为了爱情。可是,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的爱情不过是她的一腔情愿,说的好听些,叫不计回报,那难听些呢,叫犯贱。她生命里的两个角儿,并不爱她,但这不是最讽刺的,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她的两个角儿爱着彼此。她疯了吗,她没有吧。但她还是天天往戏园子跑,她是从什么时候越错越多的呢?大抵是她的丈夫,那位富商,一次又一次离开的时候吧。他总是重复一句话,
“你看我,日日奔波,赚钱养家,让你能肆意挥霍,就别那么多要求了,自己听话一些。”
两个人其实也是有几个月好光景的吧,但终究应了那句,“商人重利轻别离”,她越活,越觉得自己像琵琶女。她其实并不喜欢桃花扇啊,她只是觉得那样贞烈的女子,多美啊!
她喜欢戏园子,喜欢戏,喜欢桃花扇,喜欢唱桃花扇的人,但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个戏中人,那个身份低贱,品格高贵的女人,她分不清自己是嫉妒还是艳羡,总之,最后是喜欢的吧。但她活不成那样,她不喜欢寂寞,受不得苦楚。她爱着那个幻影,被自己从戏里带着的,幻想出来的人。她疯了吗,她疯了吧。
她成了整条街的谈资,成了笑柄,也成了“商人”眼中的耻辱,她似乎不应该活着了。她被赶出家门,她喜欢琵琶,喜欢弹琵琶,最终自己成了琵琶。她苟延残喘,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了,可她就是想去那个戏园子看看,去那个她幻想过的,喜爱过的,愤恨过的,悲怨过的地方。她想留下,她不想成为厉鬼,但她想留下。她没有需要报复的人,她只是想留下。说不定,说不定呢,等有一天,她的角儿会回来,会看看她,会抱抱她,会听她弹一曲琵琶,会喜欢她的曲子,会喜欢她。
她幻想过无数次,她的角儿要是回来了,她该说什么,但只有咿咿呀呀的呜咽,她忘了,她疼的说不出话。她靠在床边,知道自己错了,错的那么多,因果就是因果,牺牲品只能成为牺牲品,她是个女人啊,一个把梦中儿郎视作意中人,但最终只能算了的,女人。
她似乎一直是秋姑娘,从活着到死去,所有人都叫她,秋姑娘。
以后再也没有了,没人会记得,还有个秋姑娘。
苏烟和秦牧一遍一遍目睹那位秋姑娘的死亡,苏烟莫名有一丝酸楚,秦牧看了他一眼,终于是开了口,
“苏大警官,咱俩还出的去吗?”
苏烟心下想了想,这大概率是个什么鬼打墙之类的东西,但应该又是个什么见鬼的隐藏任务,他真的对这个故事系统恨得深沉。
“苏警官呀,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能得到和你共赴黄泉的殊荣,太值了些。”
苏烟真的不想理这个神经病,说了句话,
“闭嘴。”
秦牧觉得这个美男子真不可爱,但他还挺喜欢的。两个人看了几次秋姑娘反复死亡,觉得自己勉强可以适应了,两个人就开始在屋子里转悠,他们大致知道那位秋姑娘经历了什么,秦牧觉得,真是活该。不要怪他没有同情心,这位秋姑娘想着爱情,住着豪宅,既想要这个,又放不下那个,想什么呢?好事能让她一个占尽了吗?苏烟觉得她挺可怜的,但哪个人没有一点儿可怜的地方啊,其实都是作出来的吧。他现在只是在想,那段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仅仅是让人们同情她吗?
“秦牧,刚刚的故事里,反复出现的琵琶声,你有没有听出来是什么?”
秦牧简直想笑,
“苏先生,我是个职业罪犯,不是音乐家。”
“你听过琵琶行的原曲子吗?”
“怎么,你觉得是吗?”
秦牧忽然来了些精神,一边观察这个屋子的构造,一边答话,
“不敢确定,但大概率是。”
“为什么?”
“因为有念白。”
秦牧觉得自己有点儿蠢,自己是被鬼打墙打傻了吧,连念白都忘了,他可真是个“大傻子”。苏烟看了秦牧一眼,有点儿想笑,这位秦牧先生,可难得这样犯傻。苏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终于知道这种不对劲的来源了,秦牧还握着他的手腕,
“可以松开了吗?”
他扬了扬自己的手,秦牧再次觉得尴尬,缓缓放开,
“苏警官手腕手感真好,就是瘦了些。”
苏烟自动忽略了他言语上的调戏,自己开始找线索,但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斑斑血迹,和女人凄厉又难过的呜咽声,还有夹杂着的一两句念白。秦牧这一次也开始注意,两个人开始慢慢听,
“你听,是不是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牧忽然问苏烟,但念白声一下子就消失了,苏烟还是摸不清这是要干什么。提示音响起了,
“恭喜,找到任务一,背出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的词句,”
苏烟觉得自己头更疼了,这是考高中语文吗?但秦牧就开始背,从头开始背,苏烟觉得,这样的两个人有点儿傻。
“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
他背完以后,提示音再次响起,
“任务一完成,现在你们拥有一分钟,选择继续任务,或者从屋子里出去,请选择”
苏烟和秦牧对视了一下,还有从屋子里出去这种神奇的选择吗?人性化到不可思议,苏烟觉得自己脑子疼,是时候出去回归正常的故事进程了,可以明天继续。秦牧也表示同意,毕竟两个人出来了这么久,万一那两个人真的有问题,小沈不就凉了吗?虽然他自己倒是对于人死不死,看的很开,但那位小朋友还挺可爱的,挂掉什么的,太可惜了,于是两个人思考了十秒吧,就迅速出去了。
两个人出去的那一刻,房门就那样十分自然的合上了,仿佛他们刚刚在里面所听所感都是假的一样。
“苏警官,明天接着来吗?”
“多叫几个人吧。”
“终于啊,人民卫士终于学会寻求人民帮助了。”
苏烟听着秦牧调侃的话语,竟然十分想笑。他其实不是那种个人英雄主义者,他只是单纯的不太信任故事世界的所有人,秦牧大约算个特例,毕竟两个人算是命运共同体。这次的感觉不太一样,他莫名觉得陆瑾熟悉,可他又实在记不太清,或者说,不敢肯定。
两个人就那样很散漫地回去了,屋里的人也都没有休息。
“苏大美人,你们这去的也太久了点儿,二人世界就把我们这么抛下啊。”
陆瑾的声音满是揶揄,似乎是玩笑,但眼睛里却带出了一丝认真的光。苏烟依旧没有答话,秦牧笑的很开心,声音就那样带着沙哑与低沉的从嗓子里渗出来,
“我们过得应该是二人一鬼的世界。”
沈珏堃听了两个人的话,十分惊讶,打了一半哈欠的嘴就那么张着,显得又傻又可爱。徐默言依旧沉默,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向沈珏堃靠去,似乎是害怕,陆瑾却一副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去作死了的样子。秦牧就那么大致讲了一下他们发现的东西,最后以绝对压倒性票数,决定明晚一起作死,当然,小沈同学的意见不作数,小徐同学一直跟着小沈,也不算。几个人就那么聊了一会儿,决定先休息,第二天一早再去和秋姑娘的前夫聊聊人生和理想。
苏烟属于浅眠,秦牧睡觉还算老实,但和别人睡一张床这种事情苏烟上了小学以后就再没有过,即使是以前最好的朋友,不对,他没有什么最好的朋友。秦牧看着苏烟竭力闭着眼睛逼自己睡觉的样子,一下子就笑了,苏烟睁开眼看了一眼秦牧
“好好睡觉。”
“遵命,苏警官。”
但秦牧的眼睛依旧睁着,看着苏烟,苏烟有点儿不耐烦了,
“你要干嘛。”
他把头转向了秦牧,
秦牧一双桃花眼笑的眉目弯弯
“晚安。”
苏烟觉得秦牧的脑回路越来越奇怪了,想着想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