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尔睁开眼。
有几分熟悉的床榻。
是云禾夜的屋子啊。
又晕了啊！
由于是精力透支，一觉醒来倒也没有什么体力不支。
一个鹞子翻身，潇洒落地。
要是我的兄弟姜糖在这就好了，他定是要请教一番。
“李公子，你醒啦？”
李尔尔浑身一僵，扭头望去。
水儿一袭蓝裙，依然坐在桌边绣花，淡定一如初见。
“水儿，你只唤我伯予便可...”
这位从李尔尔进云府起就很照顾他的侍女，表情有些复杂。在小姐面前，她总是显得娇憨，在其他下人面前，她是大小姐的侍女，地位不如管家，但代表着大小姐，总是拿捏着若有若无的姿态。在云家年轻一代看来，如云籁程还好，只觉得水儿姐有点凶巴巴的，但人挺好，如云禾月，便觉得云禾雨性子过于温和，反而让水儿仗势猖狂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府上有几个称得上朋友的人。自记事起被卖入云家，就选择不去看许多事了。云禾风，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形象面对的人。
于是，时而幼稚，时而亲切，时而疏远。
“那水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水儿放下手中针线，柔声道：“伯予可有不适？”
李尔尔抓抓头发，并没什么不适之感：“并无，不知沧海公如何了？”
“老爷已经醒了，小姐刚刚离开。”她眨眨眼，似乎在替云出岫解释。
她刚走，你就醒了。就是这么凑巧。
“...无妨，醒了就好。”李尔尔理了理思绪，又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禾雨那边，你就说我出去...转转，明日来谒。”
他也果断，说完直接就闪现走了。
水儿默然呆愣，浑然未觉天已熹了。
——
李尔尔自出云府。
天色已明，道上开始有一二来往行人。
冲动了啊，我该吃点东西再溜的。而且...上哪待一天啊？
他有些发愁，不是愁没地方去。肥宅的自我修养就是在哪都能自娱自乐。
问题是，兜里没钱啊。
老话说，肥宅难为无财之乐。
总不好回头去借钱吧？罢了罢了，找人白嫖好了。
......
洛书书这几天状态很不好。
蜀国安宁时，她一直在努力适应王者大陆包括饮食、礼仪、说话方式等习俗。
天书破后，她又不得不振作精神。表现出一副的淡然模样。
终于，在舟车劳顿和心事重重中，她因为水土不服，胸闷气短，终日乏力。
关羽骑着马在队伍最前，大红脸上满是风尘，连长髯也失了打理。
蜀国往稷下一行的人员并不算多，去稷下毕竟不是人越多越好的。队伍里道法高绝，智机万周的诸葛亮在稷下也只是个优秀毕业学员不说。人越多也就越显眼，在元歌决定留下来以后，他们出城可都是掩人耳目悄悄溜走的。
“二哥，前面就是玄雍地界了，歇一歇吧。”张飞顶着个黑脸驭马而来。
看着关羽多日没有打理过的长髯，张飞心中也不是滋味。当日桃园，他们三人立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年，大哥胸怀大志，二哥心怀大哥，噢，心怀武道，俺心怀两位兄长的志向。
意气风发，敢教敌酋不敢怒。
而今事业稍有起色，大哥却生死未卜。
关羽摇摇头，坚决道：“我们晚一天，庞先生和百姓就要多捱一天。或许我们不是最好的统治者，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比我们好。大哥也等不了那么久了，三弟，我知你心中烦闷不比我少，不过能忍还是忍着吧。玄雍地界不适合用武。”
张飞沉默点头，也不退回原位，就静静地跟在二哥身边。
整个队伍唯三的其中一架马车上，谢道韫看着脸色苍白、闭目还皱眉的洛书书，脸色也同样不好看。倒不是水土不服，只是陈郡谢氏是高门大户，几时轮得到谢道韫这般舟车劳顿，风餐露宿过。
“李尔...”枕在她腿上的洛书书又念叨起来。
看着初见时惊艳绝世的洛书书，谢道韫有些发愁，她本就是聪慧极了的女子，自是知道朝夕相处的洛书书，心中有很多心事。平日里表现得一派温和，实则不然。
这些日子里，洛书书是日渐憔悴，而她专门来日夜照看洛书书以来。她梦呓最多的是“回家”、其余说得多的则是“小鑫”、“二二”、“妈”之类的。她听在耳里，却也不去问，洛书书醒来时，她只喂她吃一点东西，说说话，便罢了。离家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天下大可去得。可如今，她才发现，离开谢家，她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昭媛妹妹，醒醒。”她轻轻摇了摇洛书书的身子。
洛书书茫茫然睁开眼，小声道：“怎么了？令姜姐。”
“陪我说说话...”谢道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假装很从容。说是聊天，那自然就不是因为腿麻了。
懵圈的洛书书也没拒绝，吃力的坐直了身体。
谢道韫见状有些懊恼，将她扶正后，就定定地看着。
“阿姐，想说什么呢？”
“昭媛，你说这天下，为什么是这样的...”
洛书书垂了垂脑袋，又坐直身子，眼神倒是异常明亮。
“阿姐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
“多一些阮籍那样的书生，少一些那日的战争。”那日天书城中曲水流觞，谢道韫便觉得，阮籍虽狂，但书生意气很够，那不是她想象中温文尔雅佩玉腰间的读书人，但确实是很有趣的。
而后来的战争，则像是灾难。
魏国来人她认得不少，昔年也曾面对面见过曹操。当时还不是魏王的曹操在叔父面前显得很有礼数，虽然眼里的野心藏不住。而覆灭天书城的曹操，则完全像是另外的人，一身轻甲，两柄长剑，目中猩红，像是脱笼猛虎，择人而噬。
洛书书昏沉多日，思维也有些缓慢了。浑身不多的气力坐直身体，在谢道韫的目光中沉默了好一会，才不确定道：“在真正的统一到来之前，这样的仗不会少。这次是魏蜀吴，孰知下次是不是倒悬天稷下和大唐呢？”
话说到这，便轮到谢道韫默然了。如果说魏蜀吴是小三分的话，那倒悬天稷下和大唐就是大三分。没有人敢想象这三方启战的场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王者大陆千年来纷争不断，甚至间隔时日也不短。
没有人见过夫子说的天下大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