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眠云外传鬼手陈北
第一章万事皆有因(无心之失)
那黑衣人在陈北入院后,一直守在院外,直到院内发出求救信号,才拣了条捷径撤离,身体如鬼魅般,避过陈家赶来的众人,在一处平民家宅一闪而没。
衙役和奴仆的房舍集中在府衙的南部,韩仲的独院在府衙的东南处,这里的宅舍较具规模,属于统领级以上人物的居室。黑衣人从府衙后门潜入,直接奔向韩仲的私宅。
就在这时,院内韩仲面无表情的望向,被灯火点亮的秀水巷上空。一阵轻微的风声自背后传来,韩仲心念一动夷然道“吴诛,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吴诛捂着流血的左臂低声道“还未下手就撞见陈家小姐从董灵儿院中出来。”
“她去那院子干什么?”
“不清楚,那娘们很是阴毒,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韩仲沉思片刻笑道“有趣!~~你暗里通知董灵儿没我吩咐不得再来府衙。”转头盯着目露凶光的吴诛续道“你回去养伤,没我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吴诛放下捂住伤口的手,夷然道“皮肉伤,不碍事。”
“切记不得擅自行动!”
“辄!”
......
虽说听不到声音,但这一切落在丁家兴眼中,使他生出了一种直觉。他觉得今夜看到的一切与近日发生的命案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他望着秀水巷上空的火光,有些担心陈北。但并没有贸然行动,他叮嘱丁三丁四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一直等到巳时初,下楼吃过早点,主仆三人才慢悠悠的朝家中走去。
......
当日黄昏时分,丁家老爷丁福贵、小少爷丁家兴领着一众主仆声势浩大的朝陈家老宅行进。明眼人都清楚,这是丁福贵借着陈北受伤,为小儿子丁家兴,寻个亲近陈北的机会。
大门敞开,富态的丁福贵旋风般冲进内院,来到堂屋手忙脚乱的施礼道“南山,小北醒来就最好了,你可千万不要太过担心。”丁家兴一向瞧不上老爹浮夸的做派,低头憋笑。
陈南山满头白发,长着一把银白色的美须,但半点没有衰老之象,一派大家气度,且神态非常谦虚客气回礼道“多谢丁家老哥挂念。”
两人寒暄中,陈南山有些诧异,丁福贵话里话外老是表现出嫌堂屋人多的意思。不多时,陈南山就找事将堂屋内的人遣了出去。到堂屋只剩下陈南山与丁家父子三人时,丁福贵朝着丁家兴挥手道“好了,有事你自己跟陈伯父讲。”
丁家兴正在琢磨该怎么称呼陈南山,虽说他年纪跟陈北相仿,但辈分却高上一辈,谁知老爹倒让他省去这麻烦,上前一步道“伯父,我有重要之事,要与伯父和小北两人讲。”
陈南山点头,谢过丁福贵,就带着丁家兴去到陈北静养的房间。丁家兴见陈北伤势并无大碍,缓声问道“小北,你昨天可有伤过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陈北点头应道“我便是被那黑衣人的索钩所伤。”
“那黑衣人受伤后去了府衙见了那白脸小...官爷。”丁家兴差点露馅。
陈北低声道“爷爷,我是从府衙跟踪这董灵儿去了秀水巷。伤我的人用的是一种索钩。”
陈南山见过陈北左肩伤口,心中早已猜出端倪,夷然道“你现在才说莫非怀疑你大哥牵涉其中?”
陈北摇头道“我偷听到大哥与董灵儿的谈话,大哥应该并不知情。但董灵儿必定脱不了干系!”
.......
陈南山摸摸陈北的头笑道“你放心养伤,这事我安排“暗鹰”去查探。”随即转身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丁家兴续道“贤侄这件事处理得极好,但也不要在私自查探,注意安全。”
“小北!还不谢过小表叔!”
陈北一听爷爷让自己叫丁家兴“小表叔”,半晌没作声。最后在陈南山的逼迫下,丁家兴贱贱的目光中,才嘟着嘴用极快的速度说了句“谢谢,小表猪。”
送罢丁氏父子,陈南山独自坐于石阶之上,对这两年间发生的事,细致的进行了分析。从那场截杀、陈北遇刺、陈东受惑,居然全与官府有关?那自己手中的秘密究竟官府知道几层?
而近日两起命案,那两名受害者与陈家并无任何关系,官府这样打草惊蛇、画蛇添足,莫非背后还藏有更大的阴谋?在没有弄清对方的目的之前,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而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吴诛无意中与陈北的“相遇”,也让韩仲放弃了暗杀陈香,让董灵儿嫁入陈家的计划。他做出了与陈南山相同的决定。以静制动!只是他并不知道陈南山已经知道他官差的身份,正在京都秘密对他进行摸底。
平凡而乏味的日子,一切都那么风平浪静。
一个月后,陈东和陈香完成了婚礼。
陈家未来管事的婚礼,非常讲究,许多排场。那天,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街上挤满了人看热闹。婚礼队伍蜿蜒了近一里路。陈东骑马前行,后面有仪仗、喜字灯笼、十八箱红绸扎起的嫁妆,然后才是陈香那乘描金绡凤的大红喜轿。陈北带着十一个府中的女眷,护着喜轿缓缓前进。
陈东满脸喜庆,双手捧拳,向四周挤在街边看热闹的乡亲父老致谢,看得出迎娶陈香,并非强他所难。
经过了复杂的婚礼程序,又经过一番恍恍惚惚的折腾,俩人被送进了洞房。新娘的头盖掀了、合欢酒也喝了、子孙饽饽也吃了,闹房的众人才退出了洞房。
陈东凝视着陈香,她穿金戴银、翠围珠绕,盛妆的脸庞圆圆润润,两道柳叶眉斜扫入鬓,垂着的眼睫毛浓密修长,嘴角挂着个浅浅的笑,衬着红烛竟是如此的羞涩妩媚、仪态万千。陈东心里掠过一阵奇异的感觉,心中平添了几分慌乱。片刻,他毫不勉强地伸出手去触摸到了陈香披着的描金绡凤红披......
婚后陈东去秀水巷的次数逐渐减少,颇有些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模样。包括陈南山在内的众人也感到欣慰,但对董灵儿的监视陈南山始终没有放松。
......
忘记是对人类自身的一种保护。
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走同样的路,看同样的风景。看不同的人们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快乐或者忧伤,进化中人类会让大脑储存那些重要的东西而舍弃不重要的,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西安城中的百姓似乎都已经淡忘了,那两具在风中对他们招手的尸体。
半月后,丁家将府衙附近的“悦来客栈”收购,重新装潢改名“顺兴客栈”,开张当日丁富贵邀请到驻西安右翼四旗中,镶黄旗崇古力.觉罗(参领)亲自剪彩,西安知府徐容、府学张钟、训导姚文、思修缮等政要名流观礼,西安陈家、马家、凌家等富商贵族也登门道贺,场面好不热闹。
丁家兴也在开业之日通过崇古力.觉罗(参领)介绍认识了韩仲(佐领),只是寒暄几句并无过多交流。丁家兴觉着不对,一个佐领跟知府同级正四品,为何巡抚大人郭俊(正二品)那天夜里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三日后,京城“暗鹰”传回消息,陈南山立即将人带进密室。
“讲。”
“报告族长,韩仲满名马佳.觉罗,二十八岁任职镶黄旗统领(正二品)。据调查,自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此人一直游历各地,为康熙寻找长生之术,三年前曾路过西安,一年前有人在江淮一代见过他,据说他的部队中有一支专门刨坟掘墓的队伍。队里人人善使索钩,洛阳铲等器物。”
“嗯,夜鹰全都回西安了吗?”
“陈宝、陈均还在路上,二日后应该能敢回西安。”
“好,等他两人回来,就将小队里监视董灵儿的人撤回来,你们六人着力监控韩仲,陈北已在“顺兴客栈”布置好房间,你们六人以后听她调配,万事小心!”
“陈鹰明白!”
......
自从那晚以后,韩仲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满城”中,(时下清廷在全国各地设有驻防线,而西安属于黄河驻防线,范围由德州、经开封、到西安。根据旗民分治的原则,在驻防地需要为旗人筑城别居,或者在城内划出一角令旗人居住,普通百姓称它为“八旗驻防城”,史称“满城”。)
而西安“满城”就在府城东北隅,是一座单独建造的“城中之城”,八旗驻防兵、分屯其内,门禁森严,别说普通百姓,就连西安知府没有公务也未必进得去。韩仲的蜷缩策略让“暗鹰”没什么大的突破,但他下属的那支刨坟掘墓的队伍,经过确认就在“满城”中。
这段时间陈东对陈香的新鲜劲慢慢消退,跟董灵儿小别生新欢的处了一段,但也没持续太久,现在每月到秀水巷去住三、四晚给些银子,有些“包小三”的调调。“暗鹰”也查到了她与韩仲交换消息的渠道。这一切陈南山只是看在眼里,不但从未阻止过,还将家族银库的管理权交给了陈香。
陈北伤愈后,每日都陪丁家兴去客栈查账收银,扮演起了老板娘兼保镖的角色。她想从董灵儿这条线下手,却被陈南山坚决制止。她清楚董灵儿身份,一旦曝光会对陈东接任族长造成不可逆转的打击。
日子过得有些百无聊奈、无能为力,以至于十八岁生日陈北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不过生日愿望依旧还是跟往年一样,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得偿所愿。
陈南山与韩仲的博弈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自从陈南山知道韩仲的目的,就加紧了地下密室的建设,他将师傅交与他的画,烧制在了一套瓷瓶之上,又做了一套赝品,将它们很随意的分散放置在宅中各房间里。
八月十三午后,陈香在房中盘点着买来的月饼、糕点及送给家中亲友的礼物。陈东躺在摇椅上,见到贤惠持家的陈香心中感慨笑道“香儿,你中秋想要什么礼物?”
陈香感动道“我是不需要,但我想送小...北一件礼物。”
陈东点头道“嗯,小北满十八了,也该正式问问丁家小少爷,愿不愿入赘到我们家了。”
陈香笑道“小北和丁少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陈东道“她俩每日走得多近,还能是啥事?”
陈香随口答道“小北喜欢道士小哥哥。”
陈东疑惑道“道士小哥哥?”
陈香心知说错话微笑搪塞道“就是我们小时候见到的一个白衣小哥哥,哎,女儿家的心事,你不懂。”
陈东笑骂道“你俩就知道瞎胡闹,我看她跟丁家兴挺合适,赶明儿你问问她。”
陈香见丈夫并未在意,应下一声,也未再将此事放在心上。